十八

庾瓚接到韓襄的通報急匆匆穿過大堂,朝已然等在榮枯酒店門前的康府管家走去。管家見庾瓚走近,當即疾步迎上去。

“庾大人!”

“你找我何事?”

庾瓚故作驚訝,他已盤算好,在從對方話中聽出或套出些線索之前,決不主動提及盜賣貢品的事。

“是這樣,庾大人,自打那天您到鄙府來過之後,我家老爺就一直沒回來,我琢磨著這都三天了,實在有些奇怪,我也知道您派了幾個弟兄在門外候著我家老爺,我想反正都是要找他,還不如幹脆就來求您好了。”

庾瓚不由露出驚訝之色。“什麽?他這幾天都沒回來?”

管家點點頭。“是啊,您的人都看著呢。”

庾瓚見跟在管家後面的幾個手下紛紛點了頭,想了想,又問:“這種情形以前出現過沒有?”

“沒有,從來沒有!除非出遠門,那老爺就會讓我跟著伺候他了。”

管家說得信誓旦旦。庾瓚正尋思該如何是好,戴爾斯的聲音就在這時自背後傳來。

“你不是康昆侖府上的管家嗎?”

庾瓚一驚,就見戴爾斯以及獨孤仲平等人已經出現在自己身後,他們顯然是跟了過來。而康府管家見了戴爾斯就是一揖,開口道:“副使大人!”

“怎麽,你們認識?”

“這人我見過,經常跟著康昆侖來找康連城大人,怎麽,他們也跟這案子有牽連?”

庾瓚驚訝得幾乎合不攏嘴。“這麽說,正使大人和那康昆侖是認識的?”

戴爾斯點點頭。

竟然會這樣,庾瓚腦子轉得飛快,瞬間已經打定了主意。他將戴爾斯稍稍拉得離管家等人遠些,從懷中摸出那張自孫十三處討來的貢品名冊,遞給了他。

“副使大人,您看看,這是康國歷年來進貢大唐朝廷的貢品,可有什麽錯漏沒有?”

戴爾斯雖不甚明白庾瓚的用意,還是接過來迅速瀏覽了一遍,很快便露出驚訝的神情。戴爾斯道:“不對啊!我們進貢的各色精品何止這些?比如在你手上的那件獅子香爐,就是今年的,這單子上並沒有。還有這種燭台,明明是四對,這上面卻只寫了一對。”

庾瓚心中一陣竊喜,但偏作痛心疾首狀,嘆氣道:“副使大人,下官不是說過手頭有一樁大案的線索嗎?實不相瞞,就是這個,香爐千真萬確是從一家寄賣黑貨的店裏抄來的,寄主就是他家主子,你們康國在長安數一數二的大財主康昆侖。”庾瓚說完就盯著戴爾斯,見他臉上的驚訝之色不像是裝出來的,便問道:“這些貢品是否呈遞到我國朝廷了,副使大人難道都不知情?”

“東西運來時,我們都見過,可向禮部移交,都是正使大人一人經辦。前兩天我在他那兒見過那香爐,還以為他自己玩兩天就會遞上去,所以才會懷疑庾大人的!”戴爾斯眉頭緊鎖,“這麽看來,是正使大人和康昆侖一道……”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天經地義!也不算辱沒了他!”李秀一這時候悄無聲息地湊過來,“不過庾大人你也太不夠意思了,這麽有油水的案子竟也不想著讓小弟分點甜頭!”

庾瓚訕訕一笑,也顧不得解釋,匆匆幾步又來到管家近前,道:“你給我說實話,你家主子和康連城是不是經常混在一起?到底有何勾當?”

“他們倒是經常見面,不過議的是什麽,我一個下人……”

李秀一突然躥到管家背後,一把捏住他的右手腕,冷笑道:“你這手上的繭子,不打上十年的算盤,恐怕長不出來吧?他的生意你會不知道?”見管家還搖頭,李秀一手上微微一加力,管家果然哎呦呦地叫起來。

李秀一道:“你家主子早不失蹤晚不失蹤,偏偏康大人被謀殺那天不見了?告訴你吧,再不老實,就辦你個知情不舉,串謀殺人,這可是外邦駐大唐的正使,你要掂量清楚了!”

管家眼珠轉了轉,多少也拎出了輕重,點頭道:“好吧好吧,我都說,這事可和我沒關系。我家老爺確實和康連城大人合夥,在做這貢品的生意。康連城負責把貢品弄來,我家老爺負責找路子出貨,掙了的對半分賬。”

李秀一又追問:“近日兩人可有什麽糾紛?”

“有,康連城向我家老爺借了一大筆錢,想趁今年的春旱發一筆糧食財,可入夏以來,關中雨水突然又調和了,長安糧價一路下坡,康連城賠了錢,還不上。我家老爺很是惱怒,說過要給他好看的話,那天多半也是找他要債去了。”

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庾瓚一拍大腿,叫道:“對啊,康昆侖,一定是他。討債不成,惱羞成怒,殺人潛逃。”

韋若昭想了想,覺得還有許多疑點,就道:“可那晚誰也沒見過康昆侖,就算他提前潛了進來,他又怎麽知道康連城那天會喝多了留宿?而且知道留宿的房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