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2/3頁)

群狼幾乎每只都叼著一小塊碎羊皮,又恢復了半圓隊形,圍住李秀一,不進也不退。

李秀一抵著石壁的身體已無處可退,緊繃的神經、饑餓的肚腸已然讓他到了極限,他突然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李秀一逐漸有了知覺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感覺有個熱乎乎的東西在搔弄自己的臉,待到緩緩睜開雙眼,他發現竟是那匹頭狼在身邊舔著自己的臉頰!李秀一驚出了一身冷汗,又不敢亂動,只好繼續趴著,拼命控制住自己身體的顫抖。

這時,頭狼擡起頭,盯著睜開眼睛的李秀一。

李秀一也只得盯著頭狼的眼睛,一動不動。

突然,頭狼一轉身,來到身後環伺的群狼身邊,又馬上轉了回來,嘴裏已經多了塊鮮血淋漓還帶著一半羊皮的鮮羊肉。

李秀一盯著頭狼,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頭狼一松口,將羊肉吐在了李秀一面前,然後退回去,站在環伺的群狼中間。

經過一整天的折騰,李秀一早已饑腸轆轆,看到眼前的羊肉,禁不住舔了舔下嘴唇,他的目光中露出向往的神情,可看到周邊的狼群,強忍住沒敢動。

頭狼沖李秀一輕輕嗥叫,旁邊的群狼也學它的樣子輕輕嗥叫。

李秀一吃驚地看看這群狼,又看了看羊肉,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子撲上來,抓過羊肉就朝嘴裏塞,但從沒吃過生肉的他,嚼了兩口就忍受不了,吐了出來。

李秀一又擡頭看了看群狼。頭狼帶頭,群狼又沖他輕輕嗥叫著。李秀一這回感覺到了群狼目光中的善意,他看看手中的羊肉,饑餓終於逼使他毫無顧忌地吃起來……

不知不覺中,李秀一趴在小食鋪的桌案睡著了。三斤生羊肉已然見了底,只剩下血跡斑駁的空盤以及三兩個喝空了的酒壇子。

雨下起來了,嘩嘩的雨聲伴隨一陣嘈雜聲,小食鋪裏的食客紛紛起身朝外張望,夥計也丟下手裏的活,擠到門邊看熱鬧。

李秀一被吵醒,擡頭看了看四周。

“殺人啦!林掌櫃被殺了!”一陣淒厲的喊聲自外面響起。

李秀一一激靈,一下躥了起來。小食鋪裏的眾食客已經紛紛向外湧。李秀一分辨一下,這喊聲是來自街對面的店鋪,於是他伸手抓起桌上的腰刀,三步並作兩步躥了出去。

那店鋪門口門面不大,也沒有招牌,但本地人都知道那是一家地下錢莊。錢莊門口已經圍滿了人,李秀一粗暴地分開人流,擠了進去。

但見院子裏一個瘦瘦小小的漢子正坐在地上哭喊著,旁邊還有好幾個人正就著空地使勁地嘔吐、幹咳,個個臉上滿是恐懼加惡心的表情。

“死人呢?”李秀一粗聲粗氣地朝眾人喝問道。

當即有人朝堂屋方向一指,李秀一毫不猶豫地沖過去,但剛到門口,卻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但見算不得寬敞的屋子中央,橫躺著一個胖子,自喉頭至胸腹都被扒開,暗紅色的內臟流了一地,死者兩眼圓睜,臉上還保持驚恐萬狀的表情。這屍身發出的血腥混合著屎尿的惡臭彌漫在空氣之中,直嗆人的鼻息,也使得看熱鬧的眾人都圍在門口,卻無人敢進到屋裏。

與傳說中王朗、曾大頭的死狀幾乎一模一樣!李秀一撥開看客,小心地從側面踮著腳進屋。這是一間普通鋪子的格局,有桌椅板凳和一道櫃台,青磚鋪就的地面幾乎已經被流出來的血浸透了,李秀一一邊查看地上的痕跡,一邊繞過屍體往鋪子後面走去。鋪子後間,後墻上的窗戶打開著,顯然這是兇犯或兇獸撤退的路徑。

李秀一於是又從側面走到後窗口,通過開著的窗戶向外望去,籠罩在一片雨幕之中的,是另一條街巷。大雨之中,恐怕什麽痕跡都留不下了。李秀一收回目光,一低頭,赫然發現眼前的窗台上竟留有兩個血跡斑斑的爪痕。李秀一當即從懷裏摸出那帶有標記的繩尺,量了一下爪痕的尺寸。他的目光從地面掃到窗台,又從窗台回到地面,迅速地估測出了其間的高度和距離,足足有小一丈了!從屍體旁到窗戶,地面上沒有任何痕跡,只在窗台上留下了一對爪痕,也就是說,這匹狼竟然從屍體旁邊一縱身就跳到了後墻的窗台上。

“真是一頭好狼啊!”李秀一臉上泛起輕蔑的冷笑。

接到報案,金吾衛的人很快趕了來,看客們都被清走,錢莊內外滿是進進出出的差官。

許亮俯在屍首旁查看。韋若昭攤開了畫箱,又摸出手絹罩在自己口鼻上,在一旁勾畫著。獨孤仲平倒是一副悠然無事的神態,在屋子裏四下溜達、打量。

韓襄領著剛才院子中驚叫的瘦瘦小小的漢子走到庾瓚面前,道:“大人,這就是錢二毛,死人就是他發現的。死的是這家錢莊的掌櫃,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