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十八一夥鬧哄哄地出了金吾衛衙門,庾瓚一直目送他們的身影出了大門,看不見了,這才擦了擦頭上冒出的汗。李秀一不緊不慢地從屏風後轉了出來。

“看見了吧?都是些不要命的主兒!”庾瓚朝李秀一抱怨。

李秀一臉上卻滿是胸有成竹之色,道:“恭喜大人啦!你這財不但是發定了,這案子我看也大有進展,說不好就破了。”

“什麽?”庾瓚頓時一愣,“你什麽意思?”

“大人,只要照我說的做,您不但不用找他們要錢,他們還得搶著給大人您送錢。”

“這怎麽講?”庾瓚聽了雖說心向往之,卻是越聽越糊塗。

見庾瓚真的不明白,李秀一只好耐下性子解釋道:“大人沒聽出來嗎?天道盟是他們的死敵,多半也不是好相與的。不管林掌櫃是不是他們找人殺的,這兩幫,只怕現在已經劍拔弩張了。大人只需在底下微微那麽一挑動,讓他們狠狠地火並一場,要上街,動靜要鬧得越大越好,最好死傷他幾個。”

“那怎麽得了?這可是在我的地面上啊!”

“大人您放心!大不了您就是挨頓罵的事,可他們在天子腳下,壞了面子上的太平,多大的官也不敢罩了。到那時,再有勢力,為了壓倒對方,都會搶著巴結管街面的衙門,大人您就等著數錢吧。”

庾瓚眼珠轉轉,瞬間明白了李秀一的用意,臉上露出笑容。庾瓚道:“成啊!秀一老弟,想不到你還有這等腦子。”

“雕蟲小技,想必這等主意獨孤仲平也沒少給大人貢獻吧?”

庾瓚卻連連搖頭,道:“他只會破案子,這種生意上的事,哪比得上秀一老弟你啊!”

“還好,大人還記得我是生意人,那收的貢奉……”

“六四?”庾瓚試探著問。

“五五!”李秀一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語氣語調卻十分堅決。庾瓚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自己有求於人,只好無奈地道:“成交。”

“那就多謝了!”李秀一拱拱手轉身朝外走。

庾瓚卻又朝李秀一喊道:“哎,等等,你剛才說這案子也能順便破了?”

“只消讓他們火並一場,我自有辦法!”李秀一的聲音已經是自大堂之外傳來了。

一個四十左右的漢子背著一個圓鼓鼓的碩大包袱,來到光德坊的榮枯酒店。在阿得的指引下,漢子登上逼仄的閣樓,獨孤仲平顯然已經等了許久,漢子在獨孤仲平面前將包袱打開,卻原來裏面裝滿了大大小小、顏色不一的劣質狗皮。

“這是純黑狗的,這是大張的黃金背,這兒還有雜色的,”漢子一張張展示自己帶來的狗皮,“您看這毛的長度、油頭,都是上好的貨色!”

獨孤仲平隨手翻檢著,漫不經心地說道:“都沒有幾張一色兒的,再便宜點。”

漢子故作咬牙切齒的樣子,道:“誰讓你是谷大廚的朋友呢,看你也是真有心要,幹脆這些一共二百文,全歸你了。”

“二百文?”獨孤仲平不禁啞然失笑,“你這些也就是街上套來的野狗,又沒有本兒,還是再便宜些吧!”

漢子趕緊賠笑道:“瞧您說的,野狗是不假,可也得套,也得殺,還得剝,賺的就是份辛苦錢啊!”

獨孤仲平想了想,道:“好吧,二百就二百,誰讓我急用呢。”

“天還熱著,您急什麽?您要想縫個狗皮褥子,再多出五十文工錢,過兩天我給您縫好了送來。”

獨孤仲平一邊掏錢一邊搖頭。“不用了,我要派別的用場。”

“那您再需要什麽,隨時找我!”漢子笑嘻嘻收了錢,將已經空了的包袱皮疊起來收好,轉身正要朝外走,韋若昭恰在這時推門進來。她手裏拎著兩對打好的鐵狼爪,看見桌上的一摞狗皮,驚得花容失色,氣憤地問道:“你們在幹什麽?”

“聽谷大廚說,這位先生要幾張狗皮,這不剛送過來。”

漢子說著朝那堆狗皮一努嘴,韋若昭勃然大怒,喝道:“你把它們都殺了,你個畜生!趕快給我滾,這兒沒人要你這些東西,快滾!”

她說著就卷起那幾張狗皮砸向那漢子,漢子揣了錢,朝門口跑,嘴裏不滿地嚷嚷著:“哪兒來的瘋姑娘,真是好沒道理!”

獨孤仲平急忙上前攔住韋若昭,搶下那一卷狗皮,道:“是我要的!”同時又朝那漢子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快走。

等漢子下樓的腳步聲聽不見了,獨孤仲平方才嘆了口氣,道:“你這吵吵嚷嚷的幹什麽?”

“幹什麽?”韋若昭心中依然氣憤難平,“你為什麽要買這些東西?”

“我有用處……”

“有用處也不行,這些小狗多可憐啊!沒有家,沒有人管,還要被這種畜生殺。”韋若昭氣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而你——你居然從他手裏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