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榮枯酒店閣樓內,獨孤仲平坐在桌案前,把自己的思緒再梳理了一遍,看看是否有疏漏,然後用一支毛筆蘸著朱砂,在一塊許願牌上,端端正正地書寫下“庾瓚”的字樣。端詳著剛寫的名字,獨孤仲平忍不住微微發笑,要是把這個牌子掛出去,向來怕死的庾大人豈不是該怕得不敢出門了?

正想著,門外這時傳來敲門聲。他隨口應了聲“進來”,話音未落,韋若昭已經急匆匆走進來。

獨孤仲平晃了晃手中的木牌,笑道:“你來了,快來看看,我寫得怎麽樣?”

韋若昭頗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隨手接過獨孤仲平舉起的許願牌看看,頓時驚叫起來:“是你寫的?你怎麽……”

“李兄還沒來報功,看來他不走運啊。”獨孤仲平笑了笑,“我們得去化度寺再走一趟了,猜猜看,了空會不會把這塊牌子摘走,如果摘走了又去交給誰?”

“那胖大人不是要……”

“胖大人查案太不努力了,我們應該給他增加點壓力,你不想看看他知道這塊牌子被取走的樣子嗎?也許他能為此掉上幾斤肉呢!”獨孤仲平說完忍不住壞笑起來。

韋若昭這時卻沒啥心情捉弄人,又猶豫了一刻,終於吞吞吐吐地將昨天深夜李秀一出現的事告訴了獨孤仲平。獨孤仲平聽了韋若昭的話卻絲毫不顯得驚訝,只一聲長嘆,道:“誰會為了掙賞金拿性命這麽搏呢?看來,李兄也沒他自己說的那麽愛錢啊。”

韋若昭很不解,道:“那他是為了什麽?”

“這你只能去問他了。”獨孤仲平看出韋若昭頗有些心事重重,卻不點破,“不過,那就不能和庾大人開這個玩笑了。可惜!可惜!”

韋若昭敷衍地笑了笑,道:“嗯——我覺得不管怎麽說,我們還是得到化度寺去一趟。”

“那是自然。”獨孤仲平仿佛早就等著韋若昭這句話,“走吧。”

幾乎就在同時,李秀一手持明晃晃的鋼刀,一腳踹開化度寺僧房的大門,兇神惡煞般闖了進來。屋內原本有幾個僧人正忙著疊被、灑掃,見狀不禁嚇得丟下手裏的活計,縮成一團。

“哪張是了空的床?”

李秀一怒氣沖沖地問。幾個僧人哆嗦著互相看看,沒人敢答話。

李秀一抖抖手中的刀。“快點說啊!誤了老子的事,連你們一塊砍。”

一個僧人當即顫抖著指了指墻角的空榻,李秀一沖過去,一把掀起榻上的被子枕頭,見沒什麽東西,便將旁邊一簡陋的小櫃也用力拽開,而那小櫃裏也不過是幾件簡樸的僧衣,以及那雙韋若昭喬裝施舍的僧鞋。

李秀一略一思索又將目光掃回床上,他用手在床上四角和中間幾個位置一陣敲打,果然發現了一個聲音中空的地方。李秀一一把掀開床席,床上露出一塊塊木板,在中空的位置,他用刀一剜一挑,掀起了一塊木板,裏面出現了一個中空的床洞。

李秀一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先用刀在洞中試探了一圈,然後俯下身,一只手拉出一角毛皮狀東西。東西挺大,他於是雙手一起下去,用力一拎,拎出一張巨大的動物皮子。他手一翻,將這皮子在床上展開,這回看清了,一張碩大的狼皮!狼皮上連有狼頭和四只狼爪,卻不是一整張,而是用四張狼皮拼接縫制而成,只不過接縫處十分精細,不注意看不出來。皮子的大小可以鉆進一個人,頭頂狼頭,四肢套進狼爪內,再在腹部用小扣扣住。

李秀一看罷狼皮,抄起刀,問縮在墻角的僧人,道:“了空這畜生呢?”

僧人們早已被李秀一嚇個半死,見到從床洞內掏出的狼皮更是驚恐萬分,被他一問,竟然張開嘴發不出聲。只有一個僧人吭哧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在……在……院子裏……掃……掃地……”

李秀一二話不說,提刀徑自沖了出去。

化度寺許願廊下仿佛永遠都是一派人聲鼎沸的模樣。獨孤仲平和女扮男裝的韋若昭相向而立,了空這時已經出現在獨孤仲平的監視範圍內。只見了空邊掃地邊往許願廊的東邊靠近,已經接近了許願廊的東首。

韋若昭背對著了空的方向,只得低聲問對面的獨孤仲平:“師父,怎麽辦,動不動手?”

“沉住氣,韓襄他們很快就到。”

韋若昭突然瞪大了眼睛,低聲叫道:“師父,糟了,你看!”

獨孤仲平順著韋若昭的目光轉頭,只見怒目橫眉的李秀一提著刀,飛奔過來,他揪住一個和尚就問:“誰是了空?”

那和尚哆嗦著朝許願廊前正掃地的了空指了指。了空聽見有人喊自己的法號,一擡頭發現了朝這邊奔來的李秀一,他瞬間意識到什麽,扔下手中的掃帚掉頭就跑。

李秀一見狀卻是一聲大喊道:“了空,你跑不了!”他說著揮舞著手裏的腰刀,直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