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2/2頁)

李秀一知道想要追上馬車已是不可能了,心下懊喪,嘴上卻不由得破口大罵:“混蛋!敢耍老子,有你好瞧的一天!”

榮枯酒店大堂裏正是一片觥籌交錯、沸反盈天的熱烈景象。向來不怎麽受酒店老板娘碧蓮歡迎的金吾衛衙門仵作許亮顯然是今晚的重要人物,只見他坐在酒店中央最大的一張酒桌的主座上,吆五喝六、神采飛揚,碧蓮、夥計阿得、谷大廚、獨孤仲平、韋若昭以及幾個金吾衛士都圍坐在他周圍。

許亮拿起一只酒壺晃了晃,朝碧蓮嚷嚷著:“喂,老板娘,你怎麽看不起人啊?別再上這些二流貨色了,快把你家最好的酒都拿出來,老子今天不會差你酒錢的。”

碧蓮只白了許亮一眼,道:“你個死鬼,老娘是體恤你,最好的酒,說得輕巧,兩壺就夠你伺候一百個死人的。”

許亮頓時臉漲得通紅,從懷中摸出兩串沉甸甸的銅錢,扔在桌案上。

“什麽話?伺候死人是老子的愛好,老子發財什麽時候靠那個?瞧見沒有?不到半個時辰,像這樣的大串,老子就贏了它五對兒,請你們喝點好酒算什麽?來,來,來,誰也不許少喝,不然就是不給我老許面子。今天咱們是不醉不算完!”

許亮說著朝眾人舉杯,眾人也只好舉杯相陪。

碧蓮一把抓過扔在桌上的銅錢,掂了掂,咂嘴道:“真是見鬼了!也不知道你走了什麽狗屎運,既然這樣,老娘也沒有見錢不賺的道理。阿得,把最貴的往上搬,再給咱家榮枯樹喝上兩壇,免得等老許酒醒了後悔。”

“怎麽會後悔?老子一貫這麽大方!”許亮道,“對,對,榮枯樹也要有份。你們別欺負人家不會說話,這些年它在這兒什麽沒見過?”

韋若昭這時湊近許亮,笑道:“你要是真大方,現在手上有了錢,不如先把欠我師父的還上?”

“急什麽?”許亮再次提起酒壺,“你們不懂吧,我們是過命的交情,我哪天不朝他借錢,他求我還來不及呢。”

許亮這話頓時引起眾人一片噓聲,獨孤仲平笑而搖頭。“那算了,我還是求你先還我錢吧。”

“嘿嘿,我本來也想先還上,”許亮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訕訕一笑,“可這家館子實在好賺,我現在手氣又壯,不如用這些做本錢再博它幾把,等賺到了,我加倍還你就是。”

“加倍就免了,你朝我借錢到底誰求誰?”

“我求你,我求你還不行嗎?”許亮趕緊討饒。

獨孤仲平原本就是和他開玩笑,聽了這話也便沒再說什麽。一旁谷大廚的好奇心卻被吊了起來,問道:“喂,你說的這家館子在哪兒?半個時辰就有這樣大的進出?難道沒有封頂數?”

許亮頓時點點頭。“廢話,有封頂哪能賺這麽多?這可不是一般的地兒。”

眾人見許亮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不由得都安靜下來,注意聽他講。許亮見狀不免有些賣弄地說道:“這個館子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去的,須是像我這樣的老手,再由熟客引見,才能進去玩兒。裏頭的賭法也不一般,所有人單只圍著一張桌子,看一個瞎子擲一枚大子兒,壓正反,一翻一瞪眼,別提多刺激了!”

“瞎說吧你!”碧蓮一聽直搖頭,“真有這麽好玩的地方,我們怎麽從來就沒聽說過?再說了,這注壓得這麽高,你有多少錢拿去輸?”

韋若昭聽了許亮的說辭卻心生警覺,低聲問獨孤仲平:“師父,這是什麽賭館?朝廷不是規定天下設賭的每一注必須設封頂數嗎?”

獨孤仲平對此卻顯得漫不經心。“朝廷還規定不許殺人放火呢。他遇上的自然是那種沒招子的地下館子,弄不好還是騙錢的黑賭會,今天開,明天就興許卷包袱跑路了。”

“那我們勸勸老許吧!”

“沒用!”獨孤仲平只搖搖頭,“賭鬼進錢的時候比驚馬還不好攔,等他吃了苦頭就醒過來了,反正我也沒指望他還錢!”

韋若昭還想說什麽,阿得和另一個夥計已經端著幾壇酒走過來。許亮搖搖晃晃站起來,率先打開一壇便往榮枯樹下倒去。這一豪爽的舉動自然引得眾人叫好聲不斷,酒宴氣氛再次熱烈起來,韋若昭便也知趣地沒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