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一快步走進街邊的小酒館,輕車熟路地來到靠近角落的座位。韋若昭已經坐在桌邊,神情頗有些忐忑。李秀一於是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大大咧咧往她對面的位置一坐,臉上瞬間浮現出那標志性的充滿嘲諷的冷笑。

“我以為再沒機會和韋姑娘一起喝酒了,真是不勝榮幸。”

韋若昭哼了一聲,道:“我是找你說話,可沒打算請你喝酒。”

李秀一卻一笑。“我請你喝不就完了?喂——”李秀一說著就欲伸手招呼夥計,韋若昭一把拉住他的手,說:“我沒興致!”

“哦?那你一定想說些我有興致的事嘍?”李秀一放下朝夥計揚起的手,嬉皮笑臉地問。

“方駝子出現了。”韋若昭一本正經地說。

李秀一一聽韋若昭的話立即來了精神,興致勃勃地問道:“在哪兒?”

韋若昭卻不回答,道:“明天晚上之前,我要你從他嘴裏挖出一件事。”

“他身邊有多少人?”

“無論如何,不能傷害他。”

“你發現他的弱點了?”

“不能暴露是我讓你去的。”

“成交!”李秀一豎起手掌,韋若昭猶豫一下,和他擊了一下掌。“成交。他會去平康坊一家叫雙龍的男妓館,找一個叫小白龍的。”

“知道了!”李秀一說完便要起身,韋若昭不禁好奇地問:“你還沒問我要從他嘴裏挖什麽事。”

李秀一不禁嘲弄地一笑。“拜托,挺聰明的姑娘怎麽突然傻了?我們想從他身上問明白的本來就是一件事。你為了什麽你我都很清楚,而我到底是為了什麽,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聽我信兒吧!”

韋若昭注視著李秀一匆匆離開的背影不禁有些出神,猶豫再三,她還是沒有把千面佛這個名字透露給李秀一,雖然她知道以李秀一的本事這件事早晚也會被他查出來,但那分明是獨孤仲平不願提起的事,她想還是先裝作不知情好了。

韋若昭不知道的是,李秀一知道的比她以為他知道的,多得多。自從前次被方駝子擺了一道之後,李秀一就一直沒有停止暗中調查的腳步,他可不喜歡被人在暗處掌控的感覺。千面佛團夥曾經在江湖上名噪一時,幾年前卻似乎在一夜間銷聲匿跡,其中一個駝子的名頭行跡儼然就對應在方駝子身上。雖然幾經試探獨孤仲平都顧左右而言他,但憑著李秀一多年跟隨師父劉全辦案的經驗,他幾乎能嗅出獨孤仲平掩蓋在落拓氣質之下的騙子氣息。就算獨孤仲平不是那團夥的一員,也一定與他們有關!李秀一對自己發誓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師父被千面佛設局害死是他心頭的刺,雖事隔多年,他也沒放棄追查,更何況如今很可能一並著落在獨孤仲平這個他視作探案最大競爭對手的人身上,他甚至很是興奮難耐了。之前他曾困惑自己為什麽總是莫名地對獨孤仲平感興趣,現在他能給自己一個與復仇有關的解釋了,於是也就不管是否能解釋圓滿。他本不是一個愛庸人自擾的人,所以也不想多琢磨自己。他只知道一件事,方駝子身上有打開所有謎團的鑰匙,必須抓住他,再從他嘴裏挖出千面佛的蹤跡。

李秀一離開小酒館便打馬直奔平康裏,在那樣的煙花之地,孔方兄尤其好使,很快他便打探出小白龍的房間位於雙龍男妓館的二樓,而方駝子每天晚上都會前來光顧,仿佛已經將這間男妓館當成了自己的住處。

看來有個無傷大雅的愛好真是“不錯”,李秀一躲在陰暗中等待方駝子的時候心中暗想,這簡直是將自己當成了明晃晃的靶子等著挨刀!不過這方駝子倒也有幾分本事,每日裏來去,除了那個叫小白龍的娘娘腔,這妓館上下竟沒人知曉他的身份來歷。

這越發激起了李秀一弄清對方底細的興致,因此,當一陣仔細聽來一腳深一腳淺的腳步聲自門外響起,李秀一的手當即毫無聲息地搭上了腰間的長刀。來人自然是方駝子,他前腳剛剛邁進小白龍的房門,李秀一已經一個箭步躥上去,將他一把按住,同時將冰冷的刀鋒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哪位好漢?有話好說。”方駝子不愧是江湖老手,雖然緊張,只一瞬間便恢復了鎮定。

李秀一冷冷一笑。“想不到,你個駝子還有這等嗜好。放心,你的小白龍讓我捆起來放到衣櫃裏了,還沒變成小死龍。”

“不知好漢有何貴幹?若是缺了盤纏,我這裏……”方駝子一面調勻自己的呼吸一面與李秀一周旋,可話音未落就被李秀一粗暴地打斷。

“怎麽?不認識我了?”李秀一說著一把將方駝子推開一步,同時空著的一只手已經迅速將藏在方駝子衣袍下的一柄短劍搶到了自己手中。

方駝子急忙轉身,上下打量著李秀一,眼珠轉了轉,擺出一副無辜的神情。“這位好漢,恕駝子眼拙,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