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則寧其二

她看見了另一個則寧!

來人一身金碧輝煌、光華燦爛,一張臉是則寧清白秀氣的樣子,可惜偏偏在一張淡雅的臉上,帶著的是紈絝子弟的酒氣和好色之態。

“你——”

還齡陡然站了起來,出手如電,一把向來人右後肩的衣袖撕去。

來人武功不弱,非但躲開,還一掌斬向還齡的頸項,“膽大的丫頭,二少爺你也打!你不要命了!”

還齡充耳不聞,她就是要撕下他後肩的衣服看一眼,她看不到,是絕對不死心的!

上玄見她突然如此,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素來瞧則安不順眼,不禁順手幫了她一個小忙——暗中賞了則安一記劈空掌。

“嘶”一聲,還齡果然一把撕下了則安的衣服,呆若木雞地看著他背後的十字疤痕。

是他!

上玄遠遠地站著,滿面的鄙夷不屑,他從來不和這種人沾邊。

他——和則寧一樣,背後都有這個疤痕——

還齡突然好想哭,她為什麽從未想過,那個不是疤痕,是胎記!所以在兄弟之間,是可能一樣的,因為可能遺傳自同一個父親!她從未想過,所以她咬了那一口,她恨了則寧——

而這一切對則寧是多麽不公平!他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有做,卻要承擔所有的後果?而——這個罪魁禍首卻在這裏作威作福,逍遙自在!

如果,她不是已經經歷了太多恩恩怨怨,愛恨糾葛,也許她就一劍刺了過去,殺了這個禽獸,但是她現在沒有,她還有則寧在等她,她還有天長地久的承諾,她不會為了這個禽獸而毀了自己!

“你這——你這膽大包天的丫頭,竟敢——竟敢撕破少爺的衣服?來人啊!”則安惱羞成怒,“給我拿下。”

還齡“錚”一聲自腰問拔劍,劍如流水,一記撂在則安頸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盡是鄙夷厭惡的神色,就好像看見了一只毛蟲。她自上一次和耶律珩敵對手上無劍吃虧之後,就一直帶劍在身。她輕輕壓了壓劍身,則安頸上就多了一道血痕,他驚怒交加,“你——你——這死丫頭——還不——還不放手?”

還齡輕輕轉了轉劍身,則安脖子上就如斷頭的死囚,多了一圈血痕,就像頭斷了又接上一樣,詭異而恐怖,她冷笑,“錚”一聲收劍,再也不看則安一眼。

則安手摸著頸子,一手是血,嚇得他怪叫:“快點救我。”

岐陽當做沒聽見,上玄當做沒有看見。

還齡反倒奇怪,按道理,上玄和則寧的交情,他沒有理由對則寧的哥哥這樣的態度。

“救你?你毒死荷娘的時候,就沒有想過,你有一天也會被人殺?你也會死?”上玄冷笑,“可憐荷娘的墳上,至今長不出青草;可憐則寧他至今不知道他娘是怎麽死的,至今當你是兄弟!說實話,我老早看你不順眼,你爹沒有把你告上聿修那裏、只趕你走是他寵你、他偏心,偏偏你不知死活,還敢回來,你是不怕死,不怕聿修翻案嗎?”

則安登時停了怪叫。

“你再在這裏指手劃腳,我立刻找了人到大理寺到刑部告你。”上玄氣焰囂張,“秦王府是則寧的地方,你沒有資格在這裏發號施令,立刻給我滾!”

“你叫我滾?”則安竟然笑了起來,“你以為,我沒有靠山,就我一個人,敢回都城來?”他狂笑一聲,“上玄,我不怕告訴你,你以為,是誰告訴我這丫頭是個假冒的醜八怪?是誰給我藥物將她打回原型?是誰希望我獨掌秦王府?誰希望則寧死?”

上玄心神一震,難道——

“就是你那個德高望重,位高權重的爹!”則安大笑,“你以為,你和容配天的事情他不知道?你,你,還有你,你們的事情,他哪一件不知道?他要我利用還齡打擊則寧,揭穿她的身份連容隱一起扳倒,只可惜那丫頭跑得太快,我抓不住把柄!他在容府裏安插了奸細;他想控制秦王府,想打倒容隱,你在這裏和則寧好個什麽勁?你這也是做大事的材料?”

岐陽非常有興致地聽,兩只手抱在胸前。

還齡這才知道,原來她的一整個悲劇,都是別人安排好的!則寧的不幸,也是眼前這個人行兇的結果!她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每個人都要心機深沉計劃來謀劃去的過日子?這樣的打擊來打擊去,究竟,是可以得到什麽?難道為了得到某些不能給與人幸福的東西,就可以一路犧牲別人的喜怒哀樂,別人的快樂幸福,別人的追求與依靠,甚至——犧牲自己兒子的良心?

她看著上玄,上玄的眼神在那一刹那變得深湛、變得陌生,她低下頭看則寧,心中登時生出無限的愛戀溫柔之意,只有這個男子,在被傷害了很多很多之後,依舊淡淡地、執著地、追求著他想要的東西,而從不曾被不幸迷蒙了眼睛,也不曾為不公扭曲了善良,如何——可以不愛他?她低下頭,一滴跟淚掉了下來,她在他面前永遠都是愛哭的,她伏下身抱著則寧,不想看上玄的眼睛,也不想再聽則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