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鄴城風雨連天草(第4/8頁)

“嚯”的一聲輕響,是樹枝彈起的聲音。畢秋寒眉頭聳動,低喝一聲:“什麽人鬼鬼祟祟?”身形掠如飛鳥,倏然上了發出聲音的樹枝,

四下悄無人聲,但畢秋寒確知方才此地有人。

這彈起的樹枝枝椏甚大,微微搖晃之中畢秋寒一眼看出一足踏上這根樹枝的最好立足點在何處——若非踩正那一點,踏上這根樹枝的任何東西都會摔下枝頭。而那立足點上樹皮翻卷一點,一點被踩過的痕跡都沒有。這世上能夠立足如此之輕的輕功身法,除卻春風十裏獨步,無第二家。

“玉崔嵬?”畢秋寒冷冷地問。

聲音發自畢秋寒身後,來人亦是冷冰冰地說:“你對那人妖還真是念念不忘。”

不是玉崔嵬,但此人的聲音依然耳熟。畢秋寒驀然回身,一個人鼻子對鼻子、眼睛對眼睛地站在他身後,見他回頭森森一笑,突然一口氣對著畢秋寒的嘴巴吹了過來。

一股微微帶點蘭花氣息的香味撲面而來,畢秋寒警覺閉氣,橫袖格擋的同時拔身倒射,“嗒”的一聲落在三丈之外的青松之上。“是你!”他凜然冷笑,“你還沒死?”

來人正是被玉崔嵬一掌劈下漢水的李侍禦,深夜之中依然一身白衣,手握一柄長劍,月下流光閃閃,“我暗算你一劍、玉崔嵬暗算我一掌,咱們兩次相遇都未能分出勝負,不如今夜做個了斷如何?”

“閣下是李陵宴什麽人?”畢秋寒正自滿腹煩亂,見狀正是正中下懷,“深夜潛上武當山鬼鬼祟祟,果然奸邪就是奸邪,從不知光明正大為何物!”他冷冷地說。

李侍禦“哧”的一聲笑,“你們躲在武當山,便自以為天衣無縫了嗎?陵宴是什麽人,你以為這種把戲能瞞得住他?我們早就知道你們這一窩喪家之犬,除了近在咫尺的武當,無處可去!”他“嗡”然彈劍,“清靜老道膽大包天,居然敢收留你們,一大把年紀的,他八成活膩了。在下李侍禦,陵宴的親生兄弟,不過你放心,今夜只有我一個人。”他冷冷地道,“我想殺的是南歌,不過你也不差。我當先殺你,再殺南歌!”

“好狂妄的口氣。”畢秋寒冷笑,“這種狂妄自大之言,你不妨等殺了我之後再說!”

“我當在三十招內取你性命!”李侍禦不再答話,橫劍在手,極低地喃喃自語,仿佛在對劍說話。另一只手如死一般垂在身側,一動不動。

如此奇異的起劍式,畢秋寒亦還是第一次見,不由得心頭微凜,暗自警惕。

月光西移,樹木的陰影緩緩掠過畢秋寒的面目。但李詩禦不待陰影掠過畢秋寒的眼睛,一聲冷笑,“嚯”地一劍刺了出來。

畢秋寒手腕一緊,劍鞘在手,雙目瞧準李侍禦劍尖那一點,準備起劍交架。

“嚯”地一劍刺來,劍風惻然,寒意四射。

這分明是一劍,但劍在中途突然不見了!

劍刃上的寒意堪堪觸及了畢秋寒鼻尖,但那劍竟然在中途消失了影蹤,不知何處去了!畢秋寒心中大駭,倒扣劍簧“當啷”一聲,左手鞘右手劍共施一招“扇劍”。只聽“當當當當”一連四響,李侍禦一劍刺出,竟然一劍分襲四處大穴。幸而畢秋寒劍上功夫穩健已極,猝不及防之下依然——架開。李侍禦一聲冷笑之後贊道:“好功夫!”

兩人堪堪起手,畢秋寒全然處於下風。自第一招起就全無還手之力,一連十數劍連連後退。兵刃叮當相交之聲不絕於耳,十幾劍後畢秋寒的劍刃劍鞘全都傷痕累累,眼看就要斷裂。

“聿先生。”林中有人語氣溫和地開口,“我看不見戰況,但從耳中聽來,李侍禦可是占了兵器的便宜?”

林中另有人淡淡地道:“不錯。”

“聿先生顧慮秋寒暗中跟蹤,這份心意我代秋寒謝過了。”那溫柔的年輕人微笑,卻已不再提戰況。

李詩禦心下駭然,他知道林子裏有人,但卻不知是兩個人!事實上他只聽出一個人的聲息,可怕的是他分不清是這兩個人中哪一個人的聲息!

聿修卻突然說出兩個字:“鏡劍。”

這兩字一出,李侍禦臉色微變,冷笑一聲,“那也未必!”嘴裏如此說,手中劍卻已改略。方才詭秘靈巧之劍如今變為大開大闔,劍如斧刃砍了下來。

畢秋寒被聿修一言提醒,豁然開朗。這消失了影蹤的劍其實乃是礪磨極光的劍!劍刃反光照影特別清晰,在此黑暗之中月光之下林木之間就好似消失了一般,其實只不過它把周圍的景色映在劍刃上而已。

聿修兩字一出,畢秋寒大喝一聲:“咄!”劍光暴漲如月下激流湧起,竟對那只劍究竟在何處視而不見,直刺李侍禦眉心!

李侍禦把戲雖破卻並不慌亂,畢秋寒急劍上挑,他則揚手射劍,“嗖”的一聲銳響,他手中鏡劍脫手飛射畢秋寒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