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滄江白日漁樵路(第5/7頁)

他這一傾身,雖然是滿身泥土青草的味道,玉崔嵬還能從他身上聞到根深蒂固的淡淡糕點甜香,可以想象這位少爺平日的奢侈生活。他仰天大笑,“只要你送我,難道我還不敢穿?”

“啪”的一聲,聖香把濕淋淋的折扇打開,揮著糊成一團的一行墨漬,他笑眯眯地一折扇敲在玉崔嵬肩頭,“就這麽說定了,本少爺是你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就要湧泉相報,救命之恩天下最大,所以以後本少爺要你做什麽你就要做什麽,不得有意見。”

旁人只見他倆嘀嘀咕咕,玉崔嵬一聲長笑,聖香滿臉得意,怎知是在商量這種好事,不免都是一肚子好奇。經過鱷魚河一段的驚險,大家對聖香油然生一股敬佩之意,臨危不懼舍身救人,這位少爺公子的確有讓人傾心的地方,然而玉崔嵬涉險救人也讓大家十分傾慕。原本不大服氣的一些老人漸漸被這些年輕人感染,開始對玉崔嵬的領袖地位有些心服,微微點頭。

聞人暖看聖香精力旺盛地拉著玉崔嵬嘀嘀咕咕的身影,搖了搖頭。這位少爺真是……讓她佩服得很。托腮看著聖香的背影,她和唐兒遙遙坐在距離人群幾丈外的地方,靜靜地看著眾人,嘴角帶著溫暖的微笑。

眾人再休息了一會兒,緩緩往北走,到了天色漸暗的時候已經翻過兩座大山,到了大明山底。這個時候姜臣明的殘兵已經退去多日,眾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祭血會風流雲散,李夫人落入姜臣明之手,李侍禦落入宛郁月旦之手,已然一敗塗地。但玉崔嵬含笑望著山頂,祭血會的確已經不復存在,但是冷琢玉人呢?唐天書和他龐大的寶藏又在何處?

在山下農戶家中借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各位老人就要四散離去,回家的回家,回門派的回門派,隱居的隱居。聖香一重返人間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關起門來快快樂樂地泡熱水。

玉崔嵬已經洗過澡,從當地漢人那裏買來了大批衣裳,供牢獄逃生的眾人穿著。他自己穿了身半舊的淡藍長衫,一頭烏發直垂下背,猶自滴著水珠。

上玄也已經換了衣裳,看了玉崔嵬一眼。他自然不會忘記初見此人的時候,他也是這麽一身新浴的清香,長發披散,睡袍飛揚,手裏一柄團扇,眉目之間 軟玉溫香含情脈脈,仿若一朵嬌花。而現在看來,容顏依舊艷麗,那股香氣和含情媚態卻已經淡得多了,隱約透出一絲挺拔之氣,只是眉宇間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人一路上已經改變很多,算是聖香的功勞嗎?

上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救出來的老人們換了衣服,用了餐,休息了一陣以後個個看起來神采奕奕。他雖然不喜歡這些老江湖,大家也都對他無甚好感,但他的心境卻隨著眾人一步一步走出險境變得溫暖起來。

有人在吹簫,聞人暖手持竹簫遙遙坐在遠處的山石上吹奏,一曲《金縷曲》,曲調婉轉優雅,讓疲憊的眾人感受到了一分軟語溫情的慰藉。這位小姑娘不知道是哪裏出身,跟著一大群江湖人物不驚不詫,還似乎樂在其中。

一夜平靜無事地過去,第二天早上農家的山雞嗚叫,天亮了。

突然村外起了一陣喧嘩之聲,有十來個人罵罵咧咧地走進農家,當頭一人肚如酒甕頭似酒甕的蓋,挺胸腆肚站在村口空地上叫:“快都給我起來!大爺聽說這裏收容了許多可疑人,恐怕是幾天前叛軍的遺黨,把人給我統統交出來,否則大爺把你們統統當遺黨抓起來!”此人卻是當地的縣尉,姓石,名大頭,帶了幾名弓手出來巡視,聽聞這裏有大批可疑人物,又多是老頭,便大搖大擺地過來了。

村裏的保頭連忙趕出來迎接,解釋說是誤入山林的老人,在這裏休息。這位縣尉石大人常常到村裏抓鄉兵,村裏本來壯丁就稀少,經過幾次征兵,村裏田地荒蕪無人打理,年輕人全充了鄉兵,為了買當鄉兵的弓箭還要賣糧,村裏已餓死了兩個老人。這位保頭對這位石大人恨在心底怕在心頭,只是無可奈何。

“哪有這許多老頭都誤入山林?你們這座山裏難道還有寶?肯定是賊黨!”石大頭懶洋洋地說,“快把人給我叫出來,本官要帶回縣衙好好拷問。”

正當他呼喝叫喚之際,突然聽遠處有人冷冷地說:“大宋國法欽定,不足千戶之鄉,只得弓手十人,且縣尉外出不得帶離弓手十中之三。這位石大人身後十二人,可見這不足千人的紅水縣至少有弓手四十。石大人,你可知多納弓手作威作福,一則違法濫權,二則多支國庫錢糧,三則擾民生事,條條都是大罪嗎?”

石大頭一呆,這開口之人遠在十丈之外,說話卻清晰如在耳邊,條條說中他的痛腳,一呆之後繼而大怒,“誰在那裏胡說八道?本官清正廉明,驍勇善戰,紅水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刁民給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