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地底老婦(第6/15頁)

那婆婆只瞧了一眼,已是全身顫動,淚水盈眶,忽地雙手張開,叫道:“我的親親寶貝兒啊,你媽想得你好苦。”綠萼瞧著她的臉色,突然天性激動,搶上去撲在她身上,哭叫:“媽媽,媽媽!”

楊過聽得背後二人一個叫寶貝兒,一個叫媽,不由得大吃一驚,回過身來,只見兩人緊緊摟抱在一起,綠萼的背心起伏不已,那婆婆臉上卻是涕淚縱橫,心想:“難道這婆婆竟是公孫姑娘的母親?”

只見那婆婆驀地裏雙眉豎起,臉現殺氣,就如公孫谷主出手之時一模一樣,楊過暗叫:“不好。”搶上一步,怕她加害綠萼,卻見她伸手在綠萼肩上輕輕一推,喝道:“站開些,我來問你。”綠萼一怔,離開她身子,又叫了一聲:“媽!”

那婆婆厲聲道:“公孫止叫你來幹麽?要你花言巧語來騙我,是不是?”綠萼搖頭,叫道:“媽,原來你還在世上,媽!”臉上的神色又是喜歡,又是難過,這顯是母女真情,哪裏能有半點作偽?那婆婆卻仍厲聲問道:“公孫止說我死了,是不是?”綠萼道:“女兒苦了十多年,只道真是個無母的孤兒,原來媽好端端的活著,我今天真好歡喜啊。”那婆婆指著楊過道:“他是誰?你帶著他來幹麽?”

綠萼道:“媽,你聽我說。”於是將楊過怎樣進入絕情谷、怎樣中了情花之毒、怎樣二人一齊摔入鱷潭的事,從頭至尾的說了,只是公孫谷主要娶小龍女之事,卻全然略過不提,以防母親妒恨煩惱。

那婆婆遇到她說得含糊之處,一點點的提出細問。綠萼除了小龍女之事以外,其余毫不隱瞞。那婆婆越聽臉色越是平和,瞧向楊過的臉色也一眼比一眼親切。聽到綠萼說及楊過如何殺鱷、如何相護等情,那婆婆連連點頭,說道:“很好,很好!小夥子,也不枉我女兒看中了你。”綠萼紅暈滿臉,低下了頭。

楊過心想這其中的諸般關節,此時也不便細談,於是說道:“公孫伯母,咱們先得想個計策,如何出去?”

那婆婆突然臉色一沉,喝道:“甚麽公孫伯母,‘公孫伯母’這四字,你從此再也休得出口。你莫瞧我手足無力,我要殺你可易如反掌。”突然波的一聲,口中飛出一物,錚的一響,打在楊過手中所握的那柄匕首刃上。

楊過只覺手臂劇震,五指竟然拿捏不住,當的一聲,匕首落在地下。他大驚之下,急向後躍,只見匕首之旁是個棗核,在地下兀自滴溜溜的急轉。他驚疑不定,心想:“憑我手握匕首之力,便是金輪法王的金輪、達爾巴的金杵、公孫谷主的鋸齒金刀,也不能將之震落脫手,這婆婆口中吐出一個棗核,卻將我兵刃打落,雖說我未曾防備,但此人的武功可真是深奧難測了。”

綠萼見他臉上變色,忙道:“楊大哥,我媽決不會害你。”走過去拉著他的手,轉頭向母親道:“媽,你教他怎麽稱呼,也就是了。他可不知道啊。”

那婆婆嘿嘿一笑,說道:“好,老娘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江湖上人稱‘鐵掌蓮花裘千尺’的便是,你叫我甚麽?嘿嘿,還不跪下磕頭,稱一聲‘嶽母大人’嗎?”

綠萼忙道:“媽,你不知道,楊大哥跟女兒清清白白,他……他對女兒全是一片好意,別無他念。”裘千尺怒道:“哼,清清白白?別無他念?你的衣服呢?幹麽你只穿貼身小衣,卻披著他的袍子?”突然提高嗓子,尖聲說道:“這姓楊的如想學那公孫止這般薄幸無恥,我要叫他死無葬身之地。姓楊的,你娶我女兒不娶?”

楊過見她說話瘋瘋癲癲,大是不可理喻,怎地見面沒說得幾句話,就迫自己娶她女兒?但若率言拒絕,不免當場令綠萼十分難堪。何況這婆婆武功極高,脾氣又怪,自己稍有應對不善,只怕她立時會施殺手,眼下三人同陷石窟之內,總是先尋脫身之計要緊,於是微微一笑,說道:“老前輩可請放心,公孫姑娘舍身救我,楊過決非沒心肝的男子,此恩此德,終身不敢或忘。”這幾句話說得極是滑頭,雖非答應娶綠萼為妻,但裘千尺聽來卻甚為順耳。她點點頭道:“這就好了。”

公孫綠萼自然明白楊過的心意,向他望了一眼,目光中大有幽怨之色,垂首不言,過了半晌,向裘千尺道:“媽,你怎會在這裏?爹爹怎麽又說你已經過世,害得女兒傷心了十幾年?倘若女兒早知你在這兒,拚著性命不要,也早來尋你啦。”她見母親上身赤裸,如將楊過的袍子給她穿上,自己又是衣衫不周,當下撕落袍子的前後襟,給母親披在肩頭。

楊過心想小龍女所縫的這件袍子落得如此下場,心中一陣難過,觸動情花之毒,全身又感到一陣劇烈疼痛。裘千尺見了,臉上一動,右手顫抖著探入懷中,似欲取甚麽東西,但轉念一想,仍是空手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