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震關中 第七章 麟門客棧

那三層樓高的「麟門客棧」,座落在全西安最繁華的南門大街中央。金字的招牌迎街高高而掛,朱漆大門兩旁是長列的紅燈籠,那門柱和屋頂飛檐皆有麒麟雕飾,果是氣派不凡,無怪為西安府裏第一大名店。

荊裂等人走到數十步開外時,遠遠已見有一大堆人湊在客棧門前。稍近些看,一個個衣服打扮都是武人,許多都帶著布包的隨身兵器,有的在交頭接耳,有的則不斷伸頭進客棧門內張望。

牽著馬兒的鏢師解釋:「都是些聞風而來湊興的武林人士。客棧雖大,也容不下所有來客,這些比較沒那麽有名的客人嘛,就只好……」他笑而不語,只是把手上馬韁交給候在客棧前的小廝,著其帶馬到後面喂飽草料。

鏢師雖不明說,但意思也很明顯了:今天,不是每一個人都夠資格進「麟門客棧」。

荊裂和虎玲蘭也各把馬兒交給客棧的人。原本掛在馬鞍的兵器當然都已帶在身上。

兩個鏢師排開門前的人群,領著戴魁師兄弟及荊裂等三人進門。兩邊的人都好奇地打量著荊裂、燕橫和虎玲蘭,那眼神好像在說:他都進得去,怎麽我又進不去?

進了「麟門客棧」下層的飯館,果然滿廳或坐或站地塞滿了人,全部一看就知是江湖武者,至少也有六、七十人。有許多人進到客棧內,就把兵器的布包解去,大剌剌地炫耀著各式各樣的兵刃。店小二在桌子之間忙得團團轉,還要格外小心,不可把這些俠士的兵器碰跌。

一有人進來,又吸引了各桌的一雙雙眼睛注視。如狼的眼神,打量著他們的步姿和身上兵器,似乎已經暗地裏在估量他們的實力。

這種眼神和反應,對於武者猶如本能。荊裂、虎玲蘭和燕橫也是一樣,以這略帶戒備的眼神,掃視客棧裏的眾人。

荊裂和虎玲蘭尤其引人注目。虎玲蘭雖然換穿了中原的服裝,但發飾和鞋子還是東瀛的,加上那高大的身材和不似中土婦人的舉止動靜,教人一眼就看出是異族女子。那美麗的容貌,當然也是吸引這些血氣漢子的重要原因。

至於荊裂的衣飾外觀為何惹人注意,就更不用說了。

至於戴魁和李文瓊,已有人認出他們是心意門的高手,急忙朝他們拱拳敘禮。兩人也回敬了。

鏢師帶著五人,上了旁邊的階梯,登上飯館二樓。

樓下那些人皆側目——他們都沒有上二樓的資格。兩位心意門人還好說,但那三個跟在後面的奇怪家夥,則讓他們滿腹疑惑。

那二樓占了半個飯館的上方,有一面是欄杆,可以俯視樓下大廳。由於只得半層,故此只擺了五、六張桌子。

一名高大壯碩得像熊羆的壯年男人,已經在階梯前迎了過來,熱情地挽著戴魁和李文瓊的手掌。

「戴師弟!李師弟!要你們遠從祁縣來,辛苦了!」此人正是「鎮西鏢行」的行主(又稱「大當家」),心意門傳人顏清桐。戴、李二人與他兩年多未見,也是笑著搭手抱臂。

顏清桐得兩位師弟從山西到來,喜上眉梢,不只因為故人重逢,也因為慶幸在這場武林聚會裏,多了兩個有實力的心意同門坐鎮。顏清桐雖然輩份上是師兄,但其實論武功造詣,比這兩位仍然留在山西心意門總館的師弟為低:十多年前,顏清桐就是知道自己資質所限,武功難再追求更高境地,才拜別師門,回到老家開這走鏢的生意——真正求道的武者,才不會看得上這種受人錢財的賣命工作。

顏清桐掛著心意門正宗傳人的身份,更曾是山西總館的「內弟子」①,幹這鏢行的生意,可說無往不利,心意門位列當今武林「九大門派」,硬功夫自然不用說;那響當當的武名,綠林中的好漢無不畏懼,鏢車路過怎不給足面子?何況心意門武藝廣傳鄰近數省,支派門人甚眾,其中當官或參軍的也有不少,顏清桐憑借這同門的人脈關系,又增加了官府的後台。如此條件下,他的「鎮西鏢行」生意越做越大,只要看看他包下這「麟門客棧」的排場,已見一二。

『注①:相當於青城派及華山派的「道傳弟子」。』

「師弟,那華山派的事情……」顏清桐原本聲如洪鐘,但一說及此,聲線低了下來。

「我們在路上已聽聞了。」戴魁說:「可知姚蓮舟的行蹤?」

「還未知道。也許仍在關中。」顏清桐解釋。「我在各關口都有人,這麽顯眼的家夥若是出關,他們必然發現,並且火速通報給我……這兒眾多武林同道也都在等著消息,亦順道來個難得的英雄聚會,哈哈……」他笑著,視線落在荊裂等三人身上。

「啊,抱歉!只顧敘舊,就忘了介紹……」戴魁欠身說:「這幾位,是我在進城路上遇上的武林朋友。可真是緣分呀,師兄,你道這位少俠是何師承?」他說著把燕橫拉上前來:「是鼎鼎大名的四川青城劍派『道傳弟子』燕少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