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高手盟約 第四章 陰流·陽極

「盈花館」的屋頂之上。

一男一女兩個長刀手,正在太陽底下對峙。

島津虎玲蘭將手上反射著金黃陽光的野太刀舉得更高,從眉際升上了額頭。

她同時腰身卻更往下沉,雙腿張得更開站立。

這是一個加強守禦的架式。

為的,當然是迎接對面那頭力量強大的「怪物」,即將而來的第二次進攻。

錫曉巖也一樣,將長刀單手舉起過頭,刀背卻幾乎貼在後頸,好像用肩背擔著刀一樣,那主攻的架式,就像山野村夫砍樹斬草那般簡單粗疏。

那條拿著刀的三節怪臂,曲起來時姿勢怪異到極點,令人更難捉摸出招的先兆。

虎玲蘭無法確定,錫曉巖的攻擊距離到底有多長。謹慎起見,她微退了半步,穿著草鞋打著綁腿的雙足,在屋瓦上逐寸移動。她張開這馬步,一雙長腿露出裙衩之外,緊致光滑的麥色皮膚,令人目為之眩。

——虎玲蘭雖改穿了漢人婦女服裝,但終究不慣,那裙擺也不利打鬥騎馬,於是索性自行將裙子側面割開衩來。

站在屋頂一邊的秘宗門人,乍見這暴露眼前的美麗肉腿不禁啞然,一時竟忘了身處險境。就連江湖經驗豐富的董三橋,也被兩個刀手的對抗引得呆住了:一邊是個舉著誇張大刀,容貌身姿豐美的異族高大女人;另一邊是個長有異形怪手、面容神情有如野獸的青年。這樣奇異的對決,實在從未想像。

突然傳來一記低沉的呻吟,秘宗門眾人才如夢初醒,紛紛退往師叔韓天豹躺臥之處。

董三橋細看師叔,只見韓天豹神志不清,雖然仍本能地強忍著痛楚,但還是無法制止呻吟。他倒臥處只差半尺就是屋頂外了。

弟子們扒開韓天豹衣襟察看,那胸膛中拳處瘀黑得好像塗了墨,尚幸沒有嚴重的斷骨。畢竟韓天豹被打時已擺起拳架,雖然被錫曉巖怪招猝然擊中,接觸一刻還是及時吐氣運勁抵受,才不致受更重的傷。

「趁現在,先撤下去。」董三橋回頭瞥一瞥錫曉巖與虎玲蘭,然後朝余下的三個師弟說。

「不……不要幫助她嗎?」其中一個師弟急問。剛才要非虎玲蘭及時揮刀相抗,他們不知又有哪個要被錫曉巖的狂刀轟出屋頂外了,這東瀛女子確是他們救命恩人——雖然不久之前他們才向她全力圍攻。

「她本來就不是同伴。」董三橋斷然說:「她為什麽要跟武當弟子打,我可不曉得,現在師叔的安危才最要緊。」

最後一句打動了三人,他們點點頭,合四人之力擡起韓天豹,就在屋頂邊緣悄悄爬下去了。

秘宗門人逃跑,當然沒有走出錫曉巖的視線。他只是不在乎而已。

此刻他的眼裏,只有面前美麗的虎玲蘭。

錫曉巖也忍不住看看虎玲蘭裸露的大腿。但最吸引他的,倒不是那結實修長的形狀,或是緊致深色的皮膚,而是腿上有幾道已愈合的刀劍傷疤。都是她上次成都之戰後遺下的。那傷痕襯在這雙健美的腿上,既給人痛惜的感覺,又有一種剛柔並濟的美感。

虎玲蘭也察覺錫曉巖的視線方向。她冷笑說:「你看哪兒?小心我的刀,會砍中你。」

「你很美。」錫曉巖回應說。

虎玲蘭臉上微泛紅霞,眉頭因為嗔怒而皺得更緊。她不知道,錫曉巖這話並非輕佻調戲。自小在武當山長大沉浸武道的他,並無跟女子應對的經驗,這句話只是很直率地將心裏所想說出來。

說話時虎玲蘭可沒有半刻放松戒備。她並未忘記剛才接下錫曉巖一刀時那股震撼,正在想第二次要怎樣應付。

錫曉巖的右手雖長了一截,但虎玲蘭的野太刀也比他的刀長出一尺有余,雙方的攻擊距離算是扯平了。

但在力量上,虎玲蘭微麻的雙臂正在告訴她:有差距。

虎玲蘭全神貫注地準備接刀同時,錫曉巖卻沒有多想。

他的刀法,根本不用想。遲遲未發,只是顧著打量虎玲蘭而已。

錫曉巖從沒想過,自己有天會跟女人交手的——那是對自己的侮辱。

可是剛才的交鋒已經證明:她絕對配。

所以再次出刀,他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猶疑——再欣賞的敵人,也還是敵人。

那怪臂自右上方往前揮出,動作簡單得就如樵夫破柴。但世上沒有動手這麽快又這麽強勁的樵夫。手臂和四尺長刀如化軟鞭,瞬間變成模糊的影,朝虎玲蘭頭頂襲下!

虎玲蘭早就戒備著,而且先前已經見識過這「陽極刀」的出刀法,錫曉巖出招雖只略顯腰身抖轉的先兆,還是被她察覺了。本已反舉在頭頂的野太刀運勁迎上,迎接這劈下來的猛刀!

第二次刃鋒交擊的鳴響——也就是喚醒了下面燕橫的聲音——在「盈花館」四周街道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