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風卷山河 第一章 羈絆(第6/12頁)

「笨狗,請你也不喝,笨死了丨」

一條身影邊喝罵著,邊踏著歪斜的步伐走過來。死和尚!你又灌它喝酒嗎?明明知道它不能喝!」童靜怒罵說。

圓性一手提著酒壇,另一手以包鐵齊眉棍當作拐杖,瞇著眼睛走過來,臉上現著紅暈。

圓性長著一頭不知多久沒有修剪的亂發,剛硬的發毛一根根像矛尖般豎起,一身僧衣臟兮兮的,衣襟更染著大灘酒漬。他的臉跟身軀相比往日消瘦了不少,相貌也因此顯得不同。

——特別在這喝醉的時候。

這酒是他們用山間野果自釀的,雖然味道酸甜並不嗆口,但後勁十足。圓性手裏那個酒壇,已然輕了一半。

圓性這副醉酒瘋丐般的模樣,令燕橫看著心痛。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破門六劍」裏,圓性和尚一向是最隨和,也最少煩惱的一個:除了吃不飽的時候之外,幾乎沒聽他抱怨過什麽。少林派名震天下的武功,他更是從不藏私,尤其是對身體大有益處的至寶「易筋經」,已是「破門六劍」人人都習練的功法。

圓性提起酒壇,大大灌了一口。

「你別再喝!」童靜站起來大叫:「我們存著這些酒,是預備荊大哥和蘭姊成親時喝的丨」

圓性卻不理會,又喝了一口酒,吐著酒沬說:我想喝就喝,你管得了我?他們成親洞房,跟我這出家人有什麽關系?」

「你還說出家人,喝醉酒不犯戒麽?」童靜跺著腳說:「和尚,你到底害了什麽病?失心瘋嗎?」

圓性狂笑一聲,單手以齊眉棍在頭上轉了一大圈,看看水巖前寨四周:「住在這種鬼地方,不喝幾口酒解解悶,那就真的要瘋了!」

童靜不明白圓性何以這麽想。從前「破門六劍」四處流浪,即使是無人的深山叢林,又或廣西的窮山惡水之地,也是一樣地過,如今安居這哨寨,比那些地方好上十倍,衣食不愁,又能夠專心練武,圓性到底在嫌些什麽?,

圓性變得消痩,而且行為日漸脫軌,是幾個月前開始的事。最初眾人只察覺他說話少了,吃得也不如從前多,尤其不再怎麽吃肉,那時童靜還取笑他「終於比較像個和尚了」,之後他變本加厲,懶於梳洗更衣,身上常發出臭味,須發長了後更像個乞丐,然後還開始喝起酒來,偶爾就會發酒瘋,四處把寨裏物事摔破打爛。眾人認識圓性這幾年,知道他從來都不大好酒,燕橫也記得最初在西安「麟門客棧」認識時,圓性說過他吃肉是為了有氣力打鬥,酒並沒有幫助,所以不愛喝。

可是現在眼前這個圓性和尚,卻已經成了可怕的酒鬼。

「悶就得喝酒嗎?」童靜不肯放過圓性:「你不會找其他事情做嗎?」圓性咧開嘴巴笑了,牙齒在亂生的髭須之間露出來:「我又不是姑娘,不會找個男的卿卿我我度日。」

童靜聽了臉頰漲紅,憤怒不已,一時卻說不出話來反駁。

「和尚,說話莊重一些。」燕橫鐵青著臉,冷靜地說。

圓性盯著燕橫,目光帶點兇狠:「啊,沒錯,今天的小燕橫長大了啊,不再是從前那個膽怯的小子,有膽跟和尚我擡杠了。」

燕橫不想跟他對罵,心想就丟下他一個人發瘋好了,別過頭去,準備帶著童靜阿來離開。

「對了……」圓性卻不放過他:「既然童大小姐下令,要我找別的事情解悶,那麽不如你這個青城派下任掌門,來跟我玩兩手吧!」

他說著就遙遙把齊眉棍那包著鐵片圓釘的棍頭,直指燕橫的臉。

圓性那句「青城派下任掌門」,明顯是揶揄燕橫。燕橫心裏燃點了怒火。但他還是壓制著情緒。要是正常的圓性找他對練,他自然千萬個樂意,但現在這個圓性,他絕不想與之交手。

那句話卻也刺痛了旁邊的童靜——復興青城是燕橫的夢想,她不許任何人侮辱。

童靜盛怒下忍不住沖口而出:「我敢賭,今天的燕橫已經比你強了!」

圓性一雙又濃又硬的眉毛聳起來,怪笑說:「是麽?那倒要看看了。小燕橫,來吧!」

圓性說完跨前一步,一棍就打在屋門前的水缸上,瓦片與水花激烈向四方飛散,濺得燕橫一身濕了。阿來被唬得猛吠起來。

燕橫卻神色不變,仍然轉頭要走。

「瞧不起我嗎?」圓性瞪著眼睛,左手把酒壇摔碎在地,頓時酒香四溢,地上殘留一堆碎瓦和釀酒的果渣。

圓性同時雙手掄棍,擊向燕橫要走的方向,狠狠在房屋的墻壁上打出一個窟窿!這一棍掠過燕橫臉前只有數寸,而且顯然貫足了勁力。

——和尚是來真的!

危險的訊號,令燕橫身體馬上產生反應,向後斜閃同時,伸手抄起原本擱在墻邊那雙長短鈍鐵劍,直視圓性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