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金劫難

瑞大娘還未回答,忽聽一人尖聲尖氣地道:“鄭大娘子,你老公已死在洪大總管手上啦,你怎地還不去奔喪?”另一人道:“快拿下她,贓物想必在這寡婦身上!”

瑞大娘一驚,回身望去,卻見面前站了兩人,都是東廠宦官打扮,各自揮著拂麈,直攻上來。瑞大娘反應極快,立時舉起匕首格架,但聽當當聲響,那兩柄拂麈竟都是鋼鐵所制。瑞大娘身手敏捷,匕首招招狠辣,向敵人的要害攻去。兩個宦官尖聲喝罵,舉拂麈抵擋,三人相持不下。

寶兒見母親與人動起手來,連忙拉了含兒閃到一旁。含兒心中掛念著那信,說道:“寶兒,你跟我一起回房去拿信,好麽?”寶兒搖頭道:“我得在這兒幫著媽媽。含兒小姐,你快回房間去,今夜莫再出來了。我們若能打退這些人,定會回來找你取信。快走,快走!”

含兒被她一推,又聽得兵刃相交之聲連綿不絕,心中驚恐,急忙摸黑往正屋奔去。她一邊跑,一邊回頭張望,所幸無人追來。她倉皇奔入自己房內,腳步粗重,早將丫頭吵醒了。丫頭爬起身,見含兒氣喘噓噓地倚在門口,奇道:“小姐,三更半夜的,你剛才去哪兒啦?”

含兒不去理她,趕緊跑進內房,從床上摸出那封信,塞進懷裏,心想:“我定要將這信交給她們。”當下又奔出房間,沿著原路回到剛才與瑞大娘母女對答的後院角落。這一去一回,不過一盞茶時分,但見黑夜沉沉,萬籟俱寂,不但已無打鬥之聲,更無半點人聲,瑞大娘等早已不在當地。含兒心中一陣惶惑,只想:“她們去了哪裏?我該上哪兒找她們?”又想:“寶兒說會來找我取信,我還是快回房間去罷。”

正想舉步回房,忽覺腰上一緊,已被一人攔腰抱起。含兒出聲驚呼,卻被人按住了嘴巴。她感到自己被人抱著快奔,時高時低,似乎已出了自家後門。她心中大驚,奮力掙紮,卻如何掙紮得開?如此跑了好一段路,那人才停下來,卻聽旁邊一人笑道:“逃了大的,抓了小的,這回功勞不小!”

抱著她的人呸了一聲,說道:“甚麽功勞不功勞?那姓鄭的家夥死了,東西卻沒追回來,洪總管怒氣沖天,咱哥兒回去不得個死罪,也算命大。”另一人道:“事情也沒那麽糟。天一亮,咱們便將這女娃兒交去給總管,將功贖罪。”

含兒聽到此處,猜想到他們定是將自己錯認為寶兒,才將自己抓走。她心中大急,想辯白自己不是寶兒,但嘴巴立時被人塞進了一塊布,更說不出話來,跟著眼睛也被蒙起,又有人將自己雙手雙腳都給綁了起來,丟在一旁地上。含兒從未受過這般粗魯對待,心中又驚又怒,還有更多的恐懼,不禁哭了出來。

她哭了兩聲,便覺腰上一痛,被人踢了一腳。一人罵道:“臭娃子,哭個甚麽勁兒?再哭我踢死你!”含兒眼淚流得更兇了,只能強忍著不哭出聲來。卻聽那二人坐在自己身旁不遠處,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來。她聽兩人對答,顯然都是宮中侍衛,一個姓尤,叫做尤駿,一個姓吳,叫做吳剛。兩人談的不外是鄭寒卿為何要從宮中偷取事物,究竟偷了甚麽要緊事物,洪總管又為何傳下密令,許下重金,抓到鄭寒卿追回失物者重重有賞,不然必有重罰,及有多少侍衛在這一役中死傷在鄭寒卿手中等等。兩人顯然對此事的前因後果全不知情,胡亂猜測臆度,談了半天也談不出個所以然來。

含兒只覺這一夜過得極為漫長,哭了一會,感到一陣疲累,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過了不知多久,含兒忽聽一人叫道:“尤老哥,不好了,這小娃子搞不好不是……不是姓鄭的女兒!”正是那吳剛的聲音。

含兒悠悠醒轉,覺得眼上仍蒙著布,但多了一些光明,似乎已經天亮了。又聽那姓尤的侍衛驚道:“他媽的,你說甚麽?”吳剛道:“我剛才出去探探,在街上聽說周家的大小姐昨夜失蹤了,京城裏公差正到處搜尋。還說那大小姐今年八歲,這……這豈不是跟這小女娃一樣?”

尤駿道:“你可問仔細了?”吳剛道:“我還去了東廠詢問,那兒的幾位公公被姓鄭的婆娘打傷了,全躺在床上養傷呢。他們異口同聲地說,姓鄭的婆娘帶著女兒出城逃走了。”尤駿一拍大腿,罵道:“他奶奶的,真抓錯了人!你怎地如此胡塗,卻捉了周家的大小姐回來?”吳剛回嘴道:“我胡塗?你還不是一樣,也以為她定是姓鄭的女娃?好了,現在該怎麽辦?”尤駿哼了一聲,說道:“我怎知道該怎麽辦?周大學士和京城楊提督交好,不見了寶貝女兒,怎會善罷罷休?你我二人都脫不了幹系。”

吳剛似乎甚是害怕,說道:“依我說,還是趕快放了人去,裝做不知此事,也就是了。”尤駿道:“放不得,放不得!我們昨夜說話都給她聽去了,你我的尊姓大名都她都知道了,怎會不指出我二人來?”吳剛沒了主意,連聲道:“那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