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王霸雄圖 血海深仇 盡歸塵土

丐幫群丐一團高興的趕來少林寺,雄心勃勃,只盼憑著幫主深不可測的武功,奪得武林盟主之位,丐幫從此壓倒少林派,為中原武林的領袖。哪知莊幫主拜丁春秋為師於前,為蕭峰踢斷雙腳於後,人人意興索然,面目無光。

吳長老大聲道:“眾位兄弟,咱們還在這裏幹甚麽?難道想討殘羹冷飯不成?這就下山去罷!”群丐轟然答應,紛紛轉身下山。

包不同突然大聲道:“且慢,且慢!包某有一言要告知丐幫。”陳長老當日在無錫曾與他及風波惡鬥過,知道此人口中素來沒有好話,右足在地下一頓,厲聲道:“姓包的,有話便說,有屁少放。”包不同用手捏住了鼻子,叫道:“好臭,好臭。喂,會放臭屁的化子,你幫中可有一個名叫易大彪的老化子?”

陳長老聽他說到易大彪,登時便留上了神,問道:“有便怎樣,沒有又怎樣?”包不同道:“我是在跟一個會放屁的叫化子說話,你搭上口來,是不是自己承認放臭屁?”陳長老牽掛本幫大事,哪耐煩跟他作這等無關重要的口舌之爭,說道:“我問你易大彪怎麽了?他是本幫的弟子,派到西夏公幹,閣下可有他的訊息麽?”包不同道:“我正要跟你說一件西夏國的大事,只不過易大彪卻早已見閻王去啦!”陳長老道:“此話當真?請問西夏國有甚麽大事?”包不同道:“你罵我說話如同放屁,這回兒我可不想放屁了。”

陳長老只氣得白須飄動,但心想以大事為重,當即哈哈一笑,說道:“適才說話得罪了閣下,老夫陪罪。”包不同道:“陪罪倒也不必,以後你多放屁,少說話,也就是了。”陳長老一怔,心道:“這是甚麽話?”只是眼下有求於他,不願無謂糾纏,微微一笑,並不再言。包不同忽然道:“好臭,好臭!你這人太不成話。”陳長老道:“甚麽不成話?”包不同道:“你不開口說話,無處出氣,自然須得另尋宣泄之處了。”陳長老心道:“此人當真難纏。我只說了一句無禮之言,他便顛三倒四的說了沒完。我只有不出聲才是上策,否則他始終言不及義,說不上正題。”當下又是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包不同搖頭道:“非也,非也!你跟我擡杠,那你錯之極矣!”陳長老微笑道:“在下口也沒開,怎能與閣下擡杠?”包不同道:“你沒說話,只放臭屁,自然不用開口。”陳長老皺起眉頭,說道:“取笑了。”

包不同見他一味退讓,自己已占足了上風,便道:“你既然開口說話,那便不是和我擡杠了。我跟你說了罷。幾個月之前,我隨著咱們公子、鄧大哥、公冶二哥等一行人,在甘涼道上的一座樹林之中,見到一群叫化子,一個個屍橫就地,有的身首異處,有的腹破腸流,可憐啊!可憐。這些人背上都負了布袋,或三只,或四只,或五只焉,或六只焉!”陳長老道:“想必都是敝幫的兄弟了?”包不同道:“我見到這群老兄之時,他們都已死去多時,那時候啊,也不知道喝了孟婆湯沒有,上了望鄉台沒有,也不知在十殿閻王的哪一殿受審。他們既不能說話,我自也不便請教他們尊姓大名,仙鄉何處,何幫何派,因何而死。否則他們變成了鬼,也都會罵我一聲‘有話便說,有屁少放!’豈不是冤哉枉也?”

陳長老聽到涉及本幫兄弟多人的死訊,自是十分關心,既不敢默不作聲,更不敢出言頂撞,只得道:“包兄說得是!”

包不同搖頭道:“非也!非也!姓包的生平最瞧不起隨聲附和之人,你口中說道‘包兄說得是’,心裏卻在破口罵我‘直娘賊,烏龜王八蛋’,這便叫做‘腹誹’,此是星宿一派無恥之徒的行徑。至於男子漢大丈夫,是則是,非則非,旁人有旁人的見地,自己有自己的主張,‘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特立獨行,矯矯不群,這才是英雄好漢!”

他又將陳長老教訓了一頓,這才說道:“其中卻有一位老兄受傷未死,那時雖然未死,卻也去死不遠了。他自稱名叫易大彪,他從西夏國而來,揭了一張西夏國國王的榜文,事關重大,於是交了給我們,托我們交給貴幫長老。”

宋長老心想:“陳兄弟在言語中已得罪了此人,還是由我出面較好。”當即上前深深一揖,說道:“包先生仗義傳訊,敝幫上下,均感大德。”包不同道:“非也,非也!未必貴幫上下,都感我的大德。”宋長老一怔,道:“包先生此話從何說起?”包不同指著遊坦之道:“貴幫幫主就非但不承我情,心中反而將我恨到了極處!”宋陳二長老齊聲道:“那是甚麽緣故?要請包先生指教。”

包不同道:“那易大彪臨死之前說道,他們這夥人,都是貴幫莊幫主派人害死的,只因他們不服這個姓莊的小子做幫主,因此這小子派人追殺,唉,可憐啊可憐。易大彪請我們傳言,要吳長老跟各位長老,千萬小心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