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激宕波瀾驚(第2/3頁)

越郡杭州灣入海之處,有岱山、定海、普陀諸島,武帝趙涉於定海置縣,設立軍山,總轄岱山、普陀水營,定海軍山勢力最大的時候,平湖、海寧、余姚、鎮海都曾經在其管轄之下,直到尚維鈞秉政之後,因為海疆無事,對定海軍山屢次消減糧餉,以致水營糜爛,士卒疲敝,才會被東海水軍一舉攻下岱山、定海,普陀雖然尚且在南楚水軍之手,卻已經是岌岌可危。

我站在高崖之上,遙望天際,穿過眼前這片碧海,就是越郡鎮海,而從此地向西北渡海,就是吳郡平湖,平湖之西就是海寧,而從海寧登陸,快馬加鞭,不需一日,就可到達嘉興,那裏曾是我出生之地,也是娘親埋骨之所,想起當初父親在江夏病故,我差點要賣身葬父,根本無力將父親靈柩送到嘉興和母親合葬。後來我中了狀元,可是和荊氏並未和解,也就沒有移靈,畢竟母親的墓地也是荊氏所有,父親是不會想寄人籬下的。想到母親孤墳淒涼,我不免心中悵然,輕輕長嘆。

小順子上前道:“公子,高處風大,還是回去吧。”

我淡淡道:“琮兒跟在海濤身邊可還稱職麽?”

小順子見狀只得嘆道:“定海軍山雖然荒廢多年,可是一切文書圖籍都還在,只是都已經塵土深埋,琮少爺跟在您身邊多年,整理這些文書十分得力,姜侯多有倚賴。”

這時,有個青影向上行來,小順子也不需回頭,便笑道:“琮少爺來了,想必文書已經整理完畢了。”

我還未答話,霍琮已經匆匆到來,深施一禮道:“先生,弟子已經將全部文書都整理好了,其中有杭州灣的精密海圖,姜侯請先生前去商議下一步的戰事。”

我又望了一眼碧海,只可惜雲山遮斷歸途,望不見家山鄉梓,輕輕一嘆,我轉身向下走去。山下的虎賁衛士除了數人之外,都已經是新面孔。這麽多年來,當日曾隨我平漢的虎賁衛士多半都已經高升了,不過這些新的衛士武力只有更強,當年我所傳授的刀陣已經被虎賁衛精益求精,現在就是小順子,急切之間也不能討到他們的便宜。不過這一次呼延壽仍然是我的親衛統領,想來是皇上的安排,也夠委屈他這位大統領的了。

霍琮跟在我身邊,興奮地道:“先生的計策令弟子拜服,歷來南北政權爭奪天下,都是在江淮爭勝,想不到先生竟然別出機杼,從海上攻取吳越,縱然不能摧枯拉朽,也定然可以動搖南楚的根基。”

我淡淡道:“這個計策卻不是我首先想到的,此策本是南楚武帝謀劃,卻被我反過來利用了。”

霍琮大驚,露出疑惑的神情,就是小順子也露出感興趣的好奇之色,我見狀笑道:“昔年,我曾奉旨整理禦劄,其中便有武帝禦批。武帝十分勤政,禦批極為豐富,更是涉及到許多軍政大事,例如,他對定海、寧海兩處軍山就十分關切,親自規劃水營寨壘,又多次追加糧餉,更令人精心繪制各地海圖,我見他字裏行間都流露出霸氣,絕非偏安之輩,便仔細閱讀他歷年禦劄手書,終於推測出他有心將兩大軍山建成攻防利器。平日可以防止海寇和大雍水軍,到了關鍵時候就可以沿岸北上,侵蝕青州、幽冀沿海。自古南北之爭,往往都在江淮決勝負,武帝卻認為南人暗弱,不及北人勇猛,與其在陸地血戰,不如從沿海侵襲,奪得海疆之後,再通過河流向內陸侵襲,以及之長,攻敵之短,勝過從陸路勞師遠征。這樣的戰策前所未有,我見之後也十分感慨,便是受了武帝影響,才會獻策攻取定海軍山,侵襲吳越。只可惜武帝去得太早,以至於無人承繼大業。後人只知兩軍山護翼海疆,不可輕動,卻不知其原本設立的目的,甚至定海軍山還被南楚朝廷消減軍費,以致如此疲敝,平白便宜了我們。”

話音盡處,我們已經下了山崖,呼延壽一個手勢,那些虎賁衛士已經將我們三人翼護起來,定海初平,難免島上會有些余孽或者南楚軍的諜探,所以對於我的安全,呼延壽是一刻也不敢放松的。我們沿著荒草漫漫的道路走向定海都督府邸,定海水營這些年來無錢整修,就連島上的道路也被野草遮蔽,水營更是已經殘破不堪,還可一觀的就只有定海都督府了,依然雕梁畫棟,富麗堂皇。看到一片荒涼之中的豪華府邸,小順子不由笑道:“這裏的主將這般糊塗,怪不得定海水軍一攻即破,全無戰力。”我也是心有戚戚焉,連連點頭,就是有心貪汙些軍餉,也犯不著花在府邸上面吧,這不是存心激起士卒的恨意麽,真讓我懷疑定海的主將是不是大雍的密諜。

還未走到府門,姜海濤帶著部將已經匆匆迎上,如今他也是年近三旬,自從七年前東海歸附大雍之後,東海侯姜永舍棄大雍的高官厚祿,飄搖出海去了,東海水軍便由姜海濤統率。他雖然有些直率,不甚熟悉官場之事,可是有一位賢內助善加輔佐,再加上他統率水軍的本領出眾,又有雍帝李贄和齊王李顯的照應,倒也沒有什麽麻煩阻礙。這一次雍帝令他南下攻略吳越,這對他來說並無什麽問題,唯一令他頭痛的就是,江哲居然隨船而行。倒不是不願意江哲在他身邊指手畫腳,只是擔心江哲若是出了什麽問題,他可是擔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