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救難

勞德諾又道:“當時我問師父:‘林家這辟邪劍法威力很大麽?青城派為甚麽這樣用心修習?’師父不答,閉眼沉思半晌,才道:‘德諾,你入我門之前,已在江湖上闖蕩多年,可曾聽得武林之中,對福威鏢局總鏢頭林震南的武功,如何評論?’我道:‘武林中朋友們說,林震南手面闊,交朋友夠義氣,大家都買他的帳,不去動他的鏢。至於手底下真實功夫怎樣,我不大清楚。’師父道:‘是了!福威鏢局這些年來興旺發達,倒是江湖上朋友給面子的居多。你可曾聽說,余觀主的師父長青子少年之時,曾栽在林遠圖的辟邪劍下?’我道:‘林……林遠圖?是林震南的父親?’師父道:‘不,林遠圖是林震南的祖父,福威鏢局是他一手創辦的。當年林遠圖以七十二路辟邪劍法開創鏢局,當真是打遍黑道無敵手。其時白道上英雄見他太過威風,也有去找他比試武藝的,長青子便因此而在他辟邪劍法下輸了幾招。’我道:‘如此說來,辟邪劍法果然是厲害得很了?’師父道:‘長青子輸招之事,雙方都守口如瓶,因此武林中都不知道。長青子前輩和你師祖是好朋友,曾對你師祖說起過,他自認這是他畢生的奇恥大辱,但自忖敵不過林遠圖,此仇終於難報。你師祖曾和他拆解辟邪劍法,想助他找出這劍法中的破綻,然而這七十二路劍法看似平平無奇,中間卻藏有許多旁人猜測不透的奧妙,突然之間會變得迅速無比。兩人鉆研了數月,一直沒破解的把握。那時我剛入師門,還只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在旁斟茶侍候,看得熟了,你一試演,便知道這是辟邪劍法。唉,歲月如流,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林平之自被青城派弟子打得毫無招架之功,對家傳武功早已信心全失,只盼另投明師,再報此仇,此刻聽得勞德諾說起自己曾祖林遠圖的威風,不由得精神大振,心道:“原來我家的辟邪劍法果然非同小可,當年青城派和華山派的首腦人物尚且敵不過。然則爹爹怎麽又鬥不過青城派的後生小子?多半是爹爹沒學到這劍法的奧妙厲害之處。”

只聽勞德諾道:“我問師父:‘長青子前輩後來報了此仇沒有?’師父道:‘比武輸招,其實也算不得是甚麽仇怨。何況那時候林遠圖早已成名多年,是武林中眾所欽服的前輩英雄,長青子卻是個剛出道的小道士。後生小子輸在前輩手下,又算得了甚麽?你師祖勸解了他一番,此事也不再提了。後來長青子在三十六歲上便即逝世,說不定心中放不開此事,以此郁郁而終。事隔數十年,余滄海忽然率領群弟子一起練那辟邪劍法,那是甚麽緣故?德諾,你想那是甚麽緣故?’

“我說:‘瞧著松風觀中眾人練劍情形,人人神色鄭重,難道余觀主是要大舉去找福威鏢局的晦氣,以報上代之仇?’師父點頭道:‘我也這麽想。長青子胸襟極狹,自視又高,輸在林遠圖劍底這件事,一定令他耿耿於懷,多半臨死時對余滄海有甚麽遺命。林遠圖比長青子先死,余滄海要報師仇,只有去找林遠圖的兒子林仲雄,但不知如何,直挨到今日才動手。余滄海城府甚深,謀定後動,這一次青城派與福威鏢局可要有一場大鬥了。’

“我問師父:‘你老人家看來,這場爭鬥誰勝誰敗?’師父笑道:‘余滄海的武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造詣已在長青子之上。林震南的功夫外人雖不知底細,卻多半及不上乃祖。一進一退,再加上青城派在暗而福威鏢局在明,還沒動上手,福威鏢局已輸了七成。倘若林震南事先得知訊息,邀得洛陽金刀王元霸相助,那麽還可鬥上一鬥。德諾,你想不想去瞧瞧熱鬧?’我自是欣然奉命。師父便教了我幾招青城派的得意劍法,以作防身之用。”

陸大有道:“咦,師父怎地會使青城派劍法?啊,是了,當年長青子跟咱們祖師爺爺拆招,要用青城派劍法對付辟邪劍法,師父在旁邊都見到了。”

勞德諾道:“六師弟,師父他老人家武功的來歷,咱們做弟子的不必多加推測。師父又命我不可和眾同門說起,以免泄露了風聲。但小師妹畢竟機靈,卻給她探知訊息,纏著師父許她和我同行。我二人喬扮改裝,假作在福州城外賣酒,每日到福威鏢局去察看動靜。別的沒看到,就看到林震南教他兒子林平之練劍。小師妹瞧得直搖頭,跟我說:‘這哪裏是辟邪劍法了?這是邪辟劍法,邪魔一到,這位林公子便得辟易遠避。’”

在華山群弟子哄笑聲中,林平之滿臉通紅,羞愧得無地自容,尋思:“原來他二人早就到我局中來窺看多次,我們卻毫不知覺,也真算得無能。”

勞德諾續道:“我二人在福州城外耽不了幾天,青城派的弟子們就陸續到了。最先來的是方人智和於人豪二人。他二人每天到鏢局中踹盤子,我和小師妹怕撞見他們,就沒再去。那一日也是真巧,這位林公子居然到我和師妹開設的大寶號來光顧,小師妹只好送酒給他們喝了。當時我們還擔心是給他瞧破了,故意上門來點穿的,但跟他一搭上口,才知他是全然蒙在鼓裏。這紈褲弟子甚麽也不懂,跟白癡也差不了甚麽。便在那時,青城派中兩個最不成話的余人彥和賈人達,也到我們大寶號來光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