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谷疑雲 第五節 白夜(第4/11頁)

秋聲振忽道:“你可曾後悔?”

任平生道:“我說過,我們兄弟的情誼不是你這種人能理解的。”

此語一出,出乎任平生預料,秋聲振竟宛若被激怒一般,驟然拔劍。

獨坐數寒蟬,一劍秋聲振。此刻秋聲振全力施為的一劍,威力更似在任平生所見的兩次出手之上。一時間任平生只覺得宇宙都被翻轉,這遼闊天地間只剩下二人,一劍!似乎世間所有的顏色、光亮都在這一瞬被這一劍抽幹,只剩下一團漆黑,和那千萬個太陽凝成的一道劍光。

任平生無視那奪人心魄的光芒,閉目,拔刀。

刀鋒仍是漆黑如墨,卻在迎上那光芒萬丈的一劍時,刀光暴漲,瞬間又歸於沉寂。而就是這一下消長,劍光竟似淡了許多,似乎有一半的精魂已被這墨染般的長刀吸走。

悼紅刀法第二式,斬風。

刀劍相擊,竟似無聲無息。連林中驚鳥都恍若未覺地飛過。但一旁交戰的欒景天和淩霄卻覺得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轟然在耳邊爆起,恍若一把大錘重重砸在胸間,翻騰欲嘔。

一劍既了,秋聲振驟然回劍,後退道:“原來任大俠重傷未愈,倒是失禮了。”任平生收刀回鞘,面色如常,卻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自己重傷未愈,強行催運內力使出絕招,已身受內力反擊,一口鮮血將將到了喉頭,只是硬被自己壓下而已。聽到秋聲振說話,他也不否認:“樓主不像個憐弱的君子啊。”

秋聲振一笑道:“我自然不是。任大俠重傷未愈,正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好時機,秋某高興還來不及呢。”言畢,拔劍又上。

此番既已試探出深淺,秋聲振出招再不留余地,劍光暴漲,每過一招似乎那長劍上的光亮便強上幾分。

他每一劍都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出——脅下、膝邊、肘間、踝下,每一劍的起勢都透著絲絲鬼氣,但劍一旦刺出,立即變得氣勢磅礴、堂堂正正。在這酷烈的劍勢之下,任平生長刀“石鏡”越發顯得暗淡無光,當即只是回環防守,雖然傷勢復發下內力有些不濟,但不求速決,謹慎迎戰,一時二人卻依然鬥得個旗鼓相當。

但淩霄卻看出,雖然招式上不露敗相,但大哥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差,顯是內傷逐漸無法壓制。若再這樣下去,敗亡只是早晚的事情。

大哥若敗,就算秋聲振也受傷,但他若和欒景天二人聯手,自己萬萬不是對手,到時候怕是大哥、六妹和自己三人就要全死在這裏了。他心下不由惶急,長劍與掌的配合頓時露出了一絲間隙。

淩霄心下諸多顧忌,欒景天卻是全副心思只在手中天殺劍上,眼見對手破綻一露,當即挺劍刺出。卻聽當啷一聲,淩霄右手虎口中劍,左臂一麻,長劍飛天而起,遠遠落在林地中。

這一下淩霄愈加不利,欒景天得理不讓人,長劍連閃,淩霄狼狽後退,霎時間身受多處創傷。若非其左手瑕玉掌功力詭異,也是世間一等一的絕學,能稍稍擋下欒景天的攻勢,只怕瞬間就要敗亡。

淩霄且戰且退,不經意間已經退回顏芷煙倒臥之地,左手方自將欒景天長劍蕩開,卻見欒景天驟然長劍轉向,借勢疾刺顏芷煙。

淩霄大驚,不及多想,身子強行一個擰轉,硬生生把已經出老的招式收回,不顧自己破綻,左掌擊下,握住了欒景天的長劍。

瑕玉掌果然是不世出的絕學,此刻淩霄雖然未堪大成,卻也威力驚人。只見他左掌宛若水晶,精光環繞,肌肉、經絡竟於瞬間變得透明,骨骼畢現。欒景天長劍“天殺”雖然也是斬金切玉的神兵,竟不能傷這只詭異的手一分一毫,不能寸進,硬生生被陷入這只手的掌握內。

不及欣喜,淩霄只覺得左胸一痛,欒景天圍魏救趙,本就已經打好主意,長劍落入淩霄手中,他並不回奪,而是立即棄劍,右手松開劍柄,四指蜷縮,僅中指挺刺而出,竟是以指當劍,刺入淩霄胸膛。

二人相交多年,淩霄竟不知道欒景天還有這樣一記絕招,愕然低頭,看見一點血花在自己的胸膛迅速浸染開來,轉眼錦服已被湧出的鮮血浸濕,大喝一聲,朝後倒下。

淩霄重傷倒地,左手也無力地松開。欒景天一招得手,旋即順手接過正落地的天殺長劍,看也不看這兩個重傷在自己手上的昔日兄弟一眼,長劍蕩起一片波光,直襲向任平生。

九字江山白衣侯,一蓑風雨任平生。這兩個年輕一代中的天驕誰的武功更高,一向是江湖中人最感興趣的話題之一,可惜二人至今未曾有過謀面的機會,也無從印證。

秋聲振一向被人稱作白衣侯的身外化身,如今和任平生的一戰,卻也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這個遺憾。但可惜的是,這場決鬥一開始便不是在公平的條件下進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