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封城 姻緣·計算

玉肅微服站在班房內,饒有興趣地俯身觀賞著一盆君子蘭。

看到這個情景,步入班房的張延只覺一陣頭疼,幾乎想要轉身離去——可惜玉肅已經發現他進來了,還熱情地招呼道:“張神捕為公車勞,竟被匪人所傷,實在是讓本官痛心。如今大案已破,何不在家多歇息幾天?”

張延無奈,做了個手勢讓白千帆自去做事,他自己卻只好進得屋來,敷衍道:“下宦的傷勢已經不礙事了,多謝大人關心。此刻案情未明,諸事繁雜,下官實在躺不住。”

玉肅笑道:“狀元被殺,如此大案,神捕竟能在一天之內告破,果然不負閻王禦史的威名!張神捕身負重傷仍力擒無影箭莫非平,早已轟動江湖,本官實在是欽佩啊。”

張延道:“不敢承大人謬獎。本案疑點頗多,說結案還為時過早。下官未能迅速破案,著實慚愧。”

玉肅只是微微一窘,立刻又笑道:“神捕力求謹慎,果然是從不使一人抱屈的閻王禦史!只是本官這幾日想要審理此案,卻得知神捕沒有把犯人押入大牢,而是關入了聽風閣。聽風閣乃是關押欽命要犯之處,神捕如此草率,恐怕會落人口實啊。”言語中滿是關切之意。

張延答非所問地道:“玉大人主管一州大小事務,必然甚是繁忙,此等刑案小事,交由下官處理即可,大人就不要費心了。”

這玉肅連吃了幾個軟釘子,卻看不出一絲惱怒之意,便連張延也不禁佩服起他的涵養來。

卻見玉肅仍是帶笑道:“多承神捕盛情。如此也好,只是在下現在有件私事,不知道神捕可否抽時間幫本官一個忙。”

張延暗自警惕,口中卻敷衍道:“大人有事盡管講,只要不是有違國法道義的事情,張某自然義不容辭。”

玉肅嘆了口氣:“唉,都是玉某那個不爭氣的弟弟。年輕人心無定性,前日我才發現他竟然和左憐小姐早已定情。雖然此事有違禮法,只是家父把他寵壞了,如今我也不忍棒打鴛鴦。另外,想我玉家和左家之間頗有些誤會,若能因此事化幹戈為玉帛也算一件美事。”

“現今正好左家人都在本城,所以在下想趁此機會把這件事給辦了。縱觀當今,若論聲勢之隆,張神捕不做第二人想,不知神捕能否屈尊,為舍弟做一次冰人?”

張延一時懷疑,自己今天是不是太累,以致耳朵出了問題——玉肅要和左家結親?難道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麽?左家又怎麽可能會答應?

他欲待拒絕,卻又開不了口。玉肅作為長官,如此謙恭相求,而且正如他所說,此刻玉家主動示好,若真能促成兩家聯姻,化解這段世仇,對於兩家、對於封州、對於江湖都是天大的好事,於公於私自己都不該拒絕。

看著玉肅面上如同老狐狸一般的笑容,張延雖然有一種上當的感覺,但也只好欠身答道:“人不風流枉少年,玉大人不必過責令弟。如此美事,又得玉大人相托,下官自當效力。”

走出衙門,頓覺空氣都清爽了很多,張延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正想舉步離開,卻見一名女子娉娉婷婷地走來,舉手投足間都是說不盡的風情——正是一舞傾城的蘇纖纖。

與情郎歷盡磨難,就要柳暗花明時,情人卻在身邊慘死,眼前的這位玉人也算是命運多舛了。

張延正自感嘆,卻見蘇纖纖已經走到他近前道:“張大人能如此迅速破案,為左寒報仇,纖纖在此謝過了!”

張延不禁一陣頭疼。看來眼下所有人都已認定莫非平就是兇手。

看著眼前明顯憔悴了許多的玉人,張延沉聲道:“破案緝兇乃是我分內之事,蘇小姐不必多想。只是不知蘇小姐今後有何打算?”

蘇纖纖微微一愣,緊接著臉上竟然泛起一絲柔情的微笑:“落葉飄花,各有歸屬,纖纖自會尋得路途,有勞神捕掛心了。”說畢微微一福,徑自轉身走了。

看著這飄然遠去的女子,張延一時竟有些癡了。

不要想得太多了,還有苦差事要做呢。

張延自嘲般地苦笑——眼下大案未破,自己卻得去客串媒婆,著實有些滑稽。而左家與玉家百年來仇深似海,眼下更是連狀元郎的不明之死都還沒查明真兇。這種時候左家不率眾血拼,殺個血流成河已經算是極為克制,如何能讓他們把女兒嫁給你玉家?看來自己此去多半會被左家人給打出來吧。只希望他們能看在自己是禦封神捕的面子上,不要打得太重。

月色如洗,寒光籠罩。可這小屋卻似乎分享不到一點月光,依舊無比的陰沉。

張延背手站在這一片濃黑之中,眼睛落寞地望著窗對面那座燈火輝煌的倚醉樓。

回想起方才左憐那一向艷若冰霜的臉上竟然也浮現出乍喜還羞的動人表情,張延就覺得,方才自己那平生第一次的“保媒”,做得真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