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古怪的盜黨(第2/19頁)

用罷點心,那商人說道:“胡爺和這位姑娘旅途勞頓,請內室洗澡更衣。”胡斐心想:“聽他口氣,似不知程姑娘的來歷,如此更妙。他如果敢向毒手藥王的弟子下毒,正好自討苦吃。”當下隨著家丁走進內堂。另有仆婦前來侍候程靈素往後樓洗沐。

兩人稍加休息,又到大廳,你看我,我看你,但見對方身上衣履都是煥然一新。程靈素低聲笑道:“胡大哥,過新年嗎?打扮得這麽齊整。”胡斐見她臉上薄施脂粉,清秀之中微增嬌艷之色,笑道:“你卻像新娘子一般呢。”程靈素臉上一紅,轉過了頭不理。胡斐暗悔失言,但偷眼相瞧,她臉上卻不見有何怒色,目光中只是露出又頑皮又羞怯的光芒。

這時廳上又已豐陳酒饌,那商人向胡斐敬了三杯酒,轉身入內,回出時手捧托盤,盤中放著一個紅布包袱,打開包袱,裏面是一本泥金箋訂成的簿子,封皮上寫著“恭呈胡大爺印斐哂納”九個字。他雙手捧著簿子,呈到胡斐面前,說道:“小人奉主人之命,將這份薄禮呈交胡大爺。”

胡斐並不接簿,問道:“貴主人是誰?何以贈禮小可?”那商人道:“敝上吩咐,不得提他名字,將來胡大爺自然知曉。”胡斐好生奇怪,接過錦簿,翻開一看,只見第一頁寫道:“上等水田四百一十五畝七分”,下面詳細注明田畝的四至和座落,又注明佃戶為誰,每年繳租谷若幹等等。

胡斐大奇,心想:“我要這四百多畝水田幹什麽?”再翻過第二頁,見寫道:“莊子一座,五進,計樓房十二間,平房七十三間。”下面也以小字詳注莊子東南西北的四至,以及每間房子的名稱,花園、廳堂、廂房,以至灶披、柴房、馬廄等等,無不書寫明白。再翻下去,則是莊子中婢仆的名字,日用金銀、糧食、牲口、車轎、家具、衣著等等,無不具備。

胡斐翻閱一過,大是迷惘,將簿子交給程靈素,道:“你看。”程靈素看了一遍,也猜不透是什麽用意,笑道:“恭喜發財,恭喜發財!”

那商人道:“敝上說倉卒之間,措備不周,實是不成敬意。”頓了一頓,說道:“待會小人陪胡大爺,到房舍各處去瞧瞧。”胡斐問道:“你貴姓?”那商人道:“小人姓張。這裏的田地房產,暫時由小人替胡大爺經管。胡大爺瞧著有什麽不妥,只須吩咐便是。田地房屋的契據,都在這裏,請胡大爺收管。”說著又呈上許多文據。胡斐道:“你且收著。常言道:無功不受祿。如此厚禮,我未必能受呢。”那商人道:“胡大爺太謙了。敝上只說禮數太薄,心中著實過意不去。”

胡斐自幼闖蕩江湖,奇詭怪異之事,見聞頗不在少,但突然收到這樣一份厚禮,而送禮之人又避不見面,這種事卻從沒聽見過。看這姓張的步履舉止,決計不會武功,談吐中也毫無武林人物的氣息,瞧來他只是奉人之囑,不見得便知內情。

酒飯已罷,胡斐和程靈素到書房休息。但見書房中四壁圖書,幾列楸枰,架陳瑤琴,甚是雅致。一名書僮送上清茶後退了出去,房中只留下胡程二人。

程靈素笑道:“胡員外,想不到你在這兒做起老爺來啦。”胡斐想想,也是不禁失笑,但隨即皺眉說道:“我瞧送禮之人定有歹意,只是實在猜不出這人是誰?如此作法有什麽用意?”程靈素道:“會不會是苗人鳳?”胡斐搖頭道:“這人雖和我有不共戴天的深仇,但我瞧他光明磊落,實是一條好漢,不致幹這等鬼鬼祟祟的勾當。”程靈素道:“你助他退敵,他便送你一份厚禮,一來道謝,二來盼望化解怨仇,恐怕倒是一番美意。”胡斐道:“姓胡的豈能瞧在這金銀田產份上,忘了父母大仇?不,不!苗人鳳不會如此小覷了我。”程靈素伸了伸舌頭,道:“那倒是我小覷了你啦。”

兩人商量了半日,瞧不出端倪,決意便在此住宿一宵,好歹也要探尋出一點線索。到了晚間,胡斐在後堂大房中安睡,程靈素的閨房卻設在花園旁的樓上。胡斐一生之中從未住過如此富麗堂皇的屋宇,而這屋宇居然屬於自己,更是匪夷所思。

他睡到二更時分,輕輕推窗躍出,竄到屋面,伏低身子一望,見西面後院中燈火未熄,於是展開輕身功夫,奔了過去。足鉤屋檐,一個“倒卷珠簾”,從窗縫中向內張望,只見那姓張的滴滴篤篤的打著算盤,正自算帳,另一個老家人在旁相陪。那姓張的寫幾筆帳,便跟那家人說幾句話,說的都是工薪柴米等等瑣事。

胡斐聽了半天,全無頭緒,正要回身,忽聽得東邊屋面上一聲輕響。他翻身站直,手握刀柄,只見來的卻是程靈素。她做個手勢,胡斐縱身過去。程靈素悄聲道:“我前前後後都瞧過了,沒半點蹊蹺。你看到什麽沒有?”胡斐搖了搖頭。兩人分別回房,這一晚各自提防,反復思量,都沒睡得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