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相見歡(第3/17頁)

湯沛使招“大圈手”,內勁吞吐,逼開了三人,叫道:“且慢!”向福康安道:“福大帥,小人要和她對質幾句,若是她能說得出真憑實據,小人甘領大帥罪責,死而無怨。否則這等血口噴人,小人實是不服。”

福康安素知湯沛的名望,說道:“好,你便和她對質。”

湯沛瞪視圓性,怒道:“我和你素不相識,何故這等妄賴於我?你究是何人?”

圓性道:“不錯,我和你素不相識,無怨無仇,何必平白的冤枉你?只是我跟紅花會有深仇大恨。你既加盟入了紅花會,混進掌門人大會中來搗鬼,我便非揭穿你的陰謀詭計不可。你交友廣闊,相識遍天下,交結旁的朋友,也不關我事,你交結紅花會匪徒,我卻容你不得。”

胡斐在一旁聽著,心下存著老大疑團,他明知圓性和紅花會眾英雄淵源甚深,這砸碎玉杯之事,又明明是程靈素做下的手腳,卻不知她何以要這般誣陷湯沛?他心中轉了幾個念頭,猛然想起,圓性曾說她母親被鳳天南逼迫離開廣東之後,曾得湯沛收留,難道她母親之死,竟和湯沛有關?

他自從驀地裏見到那念念不忘的俊俏姑娘竟是一個尼姑,便即神魂不定,始終無法靜下來思索,腦海中諸般念頭此去彼來,猶似亂潮怒湧,連背上的傷痛也忘記了。

福康安十年前曾為紅花會群雄所擒,大受折辱,心中恨極了紅花會人物,這一次招集各派掌門人聚會,主旨之一便是為了對付紅花會,這時聽了圓性一番言語,心想這姓湯的愛交江湖豪客,紅花會的匪首個個是武林中的厲害腳色,若是跟他私通款曲,結交來往,那是半點不奇,若無交往,反倒稀奇了。

只聽湯沛說道:“你說我結交紅花會匪首,是誰見來?有何憑證?”

圓性向安提督道:“提督大人,這奸人湯沛,有跟紅花會匪首來往的書信。你能設法查對筆跡真假麽?”安提督道:“可以!”轉頭向身旁的武官吩咐了幾句。那武官走向一旁方桌,翻開卷宗,取出幾封信來,乃是湯沛寫給安提督的書信,信中答應來京赴會,並作會中比武公證。

湯沛有恃無恐,暗忖自己結交雖廣,但行事向來謹細,並不識得紅花會人物,這尼姑便是捏造書信,筆跡一對便知真偽,當下只是微微冷笑。

圓性冷冷的道:“甘霖惠七省湯沛湯大俠,你帽子之中,藏的是什麽?”

湯沛一愕,說道:“有什麽?帽子便是帽子。”他取下帽子,裏裏外外一看,絕無異狀,為示清白,便交給了海蘭弼。海蘭弼看了看,交給安提督。安提督也仔細看了看,道:“沒什麽啊。”圓性道:“請提督大人割開來瞧瞧。”

滿洲風俗,遇有盛宴,例有大塊白煮豬肉,各人以自備解手刀片割而食,因此安提督身邊亦攜有解手刀。他聽圓性這般說,便取出刀子,割開湯沛小帽的線縫,只見帽內所襯棉絮之中,果然藏有一信。安提督“哦”的一聲,抽了出來。

湯沛臉如土色,道:“這……這……”忍不住想過去瞧瞧,只聽刷刷兩聲,王劍英和周鐵鷦抽刀攔住。

安提督展開信箋,朗聲讀道:“下走湯沛,謹拜上陳總舵主麾下:所囑之事,自當盡心竭力,死而後已,蓋非此不足以報知遇之大恩也。唯彼傖既大舉集眾,會天下諸門派掌門人於一堂,自必戒備森嚴。下走若不幸有負所托,便當血濺京華,以此書此帽拜見明公耳。下走在京,探得……”他讀到這裏,臉色微變,便不再讀下去,將書信呈給了福康安。

福康安接過來看下去,只見信中續道:“……探得彼傖身世隱事甚夥,如能相見,一一面陳。舉首西眺,想望風采。何日重囚彼酋於六和塔頂,再擄彼傖於紫禁城中,不亦快哉!”

福康安愈讀愈怒,幾欲氣破胸膛。

原來十年前乾隆皇帝在杭州微服出遊,曾為紅花會群雄設計擒獲,囚於六和塔頂,後來福康安又在北京禁城中為紅花會所俘。這兩件事乾隆和福康安都引為畢生奇恥大辱,凡是當年預聞此事的官員侍衛,都已被乾隆逐年來借故誅戮滅口。此兩事又因關涉到紅花會總舵主陳家洛的身世隱事,是以紅花會亦秘而不宣,江湖上知者極少。事隔十年,福康安創痛漸淡。豈知湯沛竟在信中又揭開了這個大瘡疤。福康安又想:信內“探得彼傖身世隱事甚夥”雲雲,又不知包含著多少醜聞隱私?福康安是乾隆的私生子,單是這一件事,膽敢提到一句的人便足以滅門殺身。

福康安雖然向來鎮靜,這時也已氣得臉色焦黃,雙手顫抖,隨手接過安提督遞上來湯沛的另一封書信,一看之下,兩封信上的字跡卻並不甚似,但盛怒之際,已無心緒去細加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