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 六 章 禪門聖僧(第3/4頁)

“出了林子之後,夏戈大聲嘔吐,夕苦的死狀,讓他忽然清醒過來,忽然想到了‘報應’二字!忽然想到了師父之恩——可這時的清醒,是否太晚了一點?”

卓無名的目光有些呆滯,仿佛生命力已開始一點一點地從他身上消失。

他又道:“一種深深的罪孽感一直折磨著夏戈,讓他永遠不得安息。他竟獨自一人跑到他師父落崖之處,獨自坐著,一坐便是三天三夜。他想到過死,但他知道就是自殺,也已贖不回他的滔天大罪。於是,他開始浪跡江湖,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他殺了一個黑道上頗有名氣的殺手,救了一個十四口之家,當十四個本將煙消雲散的生命因為他而繼續存在時,他那灰色如死水般的心靈第一次泛起了一股活力,他猛然發現當自己為別人做了一點善事的時候,他心中的罪孽感便會略略地淡化一些!”

“從此,他便開始千方百計地做著除魔衛道之事,最初,這便如同他用來治療心痛的一劑藥般,他靠這麽做來作為他生命的支撐力。所以,他從來不願為人知道,他為自己取了個名字,就叫卓無名。但無論如何掩飾,他所做的俠義之事,終是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

這時,司如水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聲音輕得就像怕要驚動了什麽一般。

卓無名繼續道:“他只求無名,就像萬木叢中最不起眼的一棵樹那樣無名,如果真的能如此,他覺得那也是上天的寬恕了。沒有想到的是他得到的遠比期望的多。他的聲望日益高漲,人們並不稱他為無名,而是稱他為英雄!夏戈先是成了卓無名,然後,便成了卓英雄!”

在這時候,牧野靜風恍恍惚惚地聽到了一種像是瓷質般的東西“嘩”地一聲破裂了。他的心中好像有什麽東西倒下了,這種聲音便來自於他的心底,碎片撒滿了他的心靈。他的心被這種鋒利的碎片割得支離破碎,生生作痛!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苦心大師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嘆息聲悲天憫人。

他本已超脫了凡世俗生,無喜無嗔、無怒無悲,但當他聽到此處,仍是不由嘆息了一聲。

他嘆息的不是某一個人的悲劇,而是嘆息古往今來,總有人為了虛幻如煙的東西而一步一步走向悲劇。

司如水此時最後悔的莫過於留在這兒了。

這些日於來,卓無名的形象在他的心目中幾乎便如一尊神一般,是那樣的神聖而高尚—

—這種感覺,也是千百人所共有的感覺。但現在卓無名卓英雄卻親口告訴了他:他心中的神聖如神一般的人物原來有著如此醜陋的過去!這便如有人突然告訴你一個在你心中是聖潔無比的漂亮女子,原來竟是個人盡可夫的娼婦一般!

甚至,比此更難以接受!

司如水覺得自已寧可永遠被蒙在鼓裏,被假象所欺騙!假象雖然虛幻,但卻是美麗的。

卓無名繼續道:“沒有人會知道名聲給夏戈帶來的壓力有多大,因為他自認為根本不配享有榮譽,他本是個千古罪人,應該受到萬人唾棄才是!所以,他行事一向不願張揚,可越是如此,人們越是覺得他偉大。有時,他就不由會想:我是不是可以把自己的從前全部忘掉?

然後一心一意做人們心目中的卓英雄?但這樣的念頭都只是一閃而過。”

“數十年中,他從未練過他以自己的良心換來的那冊武學經典上的武學,同時時刻不忘尋找與他一起作孽的同門,他心中已有一個決定,那便是找到他們,然後將之殺掉!最後便自殺!——也許,這是惟一的一條適合他走的路。但三十多年來,他只找到了一個人,那便是他的二師兄暮也,也就是如今的死谷谷主陰蒼!”

牧野靜風突聞此事,心頭巨震!

一刹那,他在心頭道:“他的話,究竟可信不可信?”

如果卓英雄僅僅是卓英雄,那麽牧野靜風自然對他的話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可他又曾經是夏戈!這讓牧野靜風心中怎能不起疑心?懷疑卓無名所言有詐?

卓無名忽然站起身來,走到牧野靜風面前,竟轟然跪下!

眾人皆驚!

牧野靜風一時更是腦子一片空白!如果他不曾知曉卓無名這些年來曾做了無數俠義之事,那麽卓無名跪在他的面前,他的感覺一定要單純得多,即是一種復仇的快感!

而如今,他絲毫體會不到這種復仇的快感!

而司如水與苦心大師也是無言以對!

卓無名道:“牧野公子,當我無意中發覺你與你父親牧野笛極像的時候,我便有了一種猜測,後來在‘死亡大道’聽你說你與旦樂有世仇,我便更加肯定你與牧野笛有極深的淵源,所以,我當時便斷定你不可能是兇手,只會是旦樂做下的惡事!當我見了你懷中的骨笛之後,便決定無論如何,我也要救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