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卷 第 六 章 舍己為人(第2/4頁)

老七道:“鎮上的數百條性命,真是托你之福了。”

白辰淡淡一笑,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言罷,他強自站起身來,向眾人揖手作別:“此乃諸位歇息之地,在下不多打擾,就此別過。”

“棒子”驚道:“已是下半夜了,又何必急著離去?”

白辰剛要回答,忽覺眼前一黑,腳下一軟,徑直向前倒去。

極度的困乏、傷痛、饑餓使他再也無法支撐下去。

等白辰醒來時,發現天色已經微亮,他躺在夫子廟內的一個角落裏,身下鋪著松軟的幹草,苦葉正坐在他身旁,雙手支著下巴,目不瞬轉地注視著他,見他睜開眼來,立即笑了,高興地道:“叔叔醒了,叔叔醒了!”隨即用小手拍了拍白辰的肚子,道:“爹說叔叔是餓壞了。叔叔,我有糖,可甜了,每天我都舔一次,舔一次就不餓了。”

她伸出另一只手,手中果然有一小塊方糖,用紙包著,表面很是光滑,想必是苦葉舍不得一下子吃完,便不時吮吸一次。

她將那塊拇指大的糖送到白辰嘴角,道:“叔叔吃,吃下就不餓了!”

這時,老哈幾人也圍了過來,老哈道:“苦葉子,小葉叔叔不想只吮一下,他要一口把糖全吃了。”

苦葉抿了抿嘴唇,竟用力地點了點頭,道:“好……”言罷又低下頭,低聲道:“爹,我可以再舔一次嗎?”

白辰只覺有一股熱熱的東西自心頭湧起,他的喉頭有些發緊,鼻間也酸酸澀澀的,伸手撫著苦葉的頭,道:“叔叔不吃……叔叔不愛吃甜的……東西。”

苦葉擡頭看了看她父親,老七微微點頭,苦葉便又將那塊糖送到白辰的嘴邊,道:“叔叔騙人,甜的可好吃了……”說到這兒,她似乎想到了什麽,又道:“不過吃多了就不好吃了。”

白辰小心地接過那塊拇指般大小的糖,道:“你再吃一點好嗎?”

苦葉略略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吮了一口,一時不舍得咽下,似乎要讓香甜的氣息在她口中停留更長的時間。

白辰將剩下的方糖含入口中,他驚訝地發現,糖不僅僅是甜的,還有些淡淡的鹹味。

是淚水的味道嗎?

白辰微微側過臉去,因為他不願讓苦葉看到他的淚。

家門慘變之後,白辰再也沒有流過淚,也許,他的淚水已被仇恨燒幹;也許,在自己的仇人面前流淚,那是一種恥辱。

但今日,白辰卻為一塊拇指般大的糖而流淚了。

老哈真誠地道:“小葉兄弟,你被風宮追殺,還能顧及他人,我老哈就敬佩你這樣的人。

如今你的身子太過虛弱,不如在這兒靜養一陣子,只要你不嫌棄,吃的我們總會弄來的。”

白辰心道:“我又豈能在這兒多做逗留?”

不過他不忍拒絕老哈一片好意,心中決定等恢復了力氣,就悄悄離去。

眾人見他已無大礙,便各自散去,白辰撕下了一塊布,悄悄將口中的糖塊吐出,小心翼翼包好,鄭重地放於胸前。

一陣虛脫般的倦意向他襲來,白辰再次暈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白辰恍惚間感覺到自己正被人擡著,一驚之下,他猛地睜開眼來,果然是被老哈與老七擡著,此時天已大亮,白辰發現自己此刻正在夫子廟後側。夫子廟後面是一間業已倒塌的祠堂,碎瓦斷木遍地皆是,祠堂的梁柱皆被人們認作附有靈氣,縱是垮了,也無人胡亂翻動。祠堂兩側各有兩家大院,院墻聳立,所以這兒顯得格外僻靜。

白辰愕然道:“兩位這是為何?”

老哈“噓”地一聲,低聲道:“切莫開口,鎮上已貼了布告,要緝拿人犯,上面畫的就是你!哼,賈政那王八羔子要緝拿的人,準是條好漢!”

白辰對此自不驚訝,心道:“他一個叫化子,竟也知道地方官員的名諱,倒也蹊蹺!我若說出這其實是風宮的旨意,不知他是否會更加吃驚?”

往裏走幾步,者哈忽然低聲叫道:“關東大哥,找到了嗎?”

白辰一怔。

“就在這兒。”是那高大叫化子的聲音,聽其聲音,竟像是自地底傳出。

待兩人將白辰放下,白辰方知被稱作“關東”的叫化子是在一個地窖中,地窖上窄下寬,是農人冬日藏紅薯用的,此時紅薯尚未收回,故地窖仍然空著,白辰被安置到地窖中時,立覺一股怪異的氣息撲鼻而至。

關東一頭一臉都是爛泥,他對白辰道:“你先在這兒避一避,等到天黑,我們就送你出去。”

老哈自責地道:“都怨我,若不是我自作聰明,只怕小葉兄弟早已安然離開這兒了!”

關東低聲道:“現在已不是說這話的時候了,我們現在離去,沒有人會對叫化子多加留意,我們正好可以借機四處打探消息,看看有沒有人向官府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