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卷 第 八 章 魔氣碎劍

江湖中人,誰不知燕高照弟子眾多?

可誰又會想到有一天,大弟子佚魄會陷入獨木難支之境?

佚魄忽然仰天長笑,嘶聲呐喊道:“既然連師父都可以置思過寨不理,我佚魄為何還要為思過寨感到惋惜?思過寨……思過寨,呵呵……無過又如何思之?你本就是一個錯誤的寨子,從你出現於世間的那一天起,你就注定會有如此結局的!”

雨水不斷落在他的臉上,順著他的臉頰滑下,他已全然不顧。

範離憎心中一陣發緊。

倏地,佚魄如推金倒玉般轟然跪下!

他要叩問蒼天!

他不明白,為什麽所有的師徒之情,所有的同門之誼,所有的俠道正氣,為何在一日間,竟變得蕩然無存?

佚魄的聲音似乎要穿透風雨,他嘶聲呐喊:“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縱然師父有百般錯誤,我佚魄身為弟子,又能做什麽?蒼天明鑒,告訴我當如何?”

一道驚人電芒驀然閃現,劃空而至,“哢嚓”一聲,劍簧閣的屋頂又塌下一大片,整個劍簧閣幾乎已完全暴露於風雨中。

佚魄慘然一笑,低聲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師父養育之恩,不容背叛,武林正道,不能背棄,我只有走最後一條路了……”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低下去……終至完全被風雨聲所淹沒。

範離憎暗覺有些異樣,未及思索更多,佚魄突然反腕揮劍向自己喉間疾抹!

大驚之下,範離憎足下一掃,地上一塊碎石立時破空而出,“當”地一聲,佚魄手中的劍已被撞飛!以佚魄的武功,若是平時,範離憎如此倉促出擊,絕難將他手中之劍擊得脫手,但此時他心緒大亂,魂不守舍,自是被範離憎一擊便中。

範離憎道:“佚大俠怎可不顧及穆姑娘、杜姑娘的安危?”

佚魄一呆,一躍而起,立即向隔墻那邊掠去!範離憎料定佚魄俠膽義心,對諸位師弟、師妹皆是關懷備至,出現危難時絕不會對他們袖手不顧,自己只消提醒他這一點,就可打消他自盡的念頭。事實果不出範離憎所料,佚魄一聽此言,立即想到兩位師妹極可能已遭不測,否則師父燕高照既已趕至這邊,她們沒有理由不隨於其後!

燕高照道:“虎毒不食子,我所做的一切只有兩個目的,一是毀滅思過寨;二是得到血厄劍。而我的弟子,我是絕不會為難他們的。”

範離憎略略松了一口氣,道:“毀滅思過寨,予你何益?而血厄劍更是不祥之兵,你為何執意要得到它?”

燕高照冷哼一聲,道:“你還沒有資格問我!”

範離憎道:“我不是戈無害,也便不是思過寨中人,但我已被卷入此事當中,就不能不將這事查個水落石出。”

燕高照道:“你混入思過寨,難道沒有叵測之心?”

範離憎道:“是非曲直,只能由事實作出公斷。

你守劍數十年,當知此劍兇戾,望能順乎天道,將血厄劍重新封埋!“燕高照哈哈一笑,道:”我費盡心思,方得此劍,怎會因你一句話,而將之放棄?何況,今日欲得此劍之人,絕不止老夫一個!事已至此,覆水難收,又何來‘重新封埋’之說?“一頓,復而又道:“無論如何,戈無害終是我的弟子,他多半已被你暗算,今日我就用你的血來祭初現武林的血厄劍,為我的弟子復仇!”

範離憎嘆息一聲,道:“天下人人以為燕高照是大俠,共敬共仰,難道你對一生清譽竟毫不顧惜?”

燕高照瘦削的臉上閃過怨憤之色,這讓範離憎有些驚訝與意外,只聽燕高照恨聲道:

“世間的惡人,有幾個是天生大邪大惡之人?正與邪,又有誰能分清?不錯,在世人眼中,燕高照是一位大俠,但又有誰知道,他所走的路,完全是由別人代他選擇的,他只有身不由己地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無論他是否願意!”

天師和尚道:“你可是指我師讓你守護血厄劍之事?”

燕高照嘶聲道:“不錯,他自認為是高高在上的神靈,他所做的一切全是對的,他可以決定他人的生死,甚至正邪。僅僅是為了他的一句話,我就必須苦心經營思過寨數十年,必須在世人眼光中做一個大義凜然的大俠。為了他一句話,四劍老就必須生活在這毫無生機的劍簧閣中,而且極可能生活一輩子!他從來沒有想過我是否願意這麽做,也許,若讓我自己選擇,我也會甘願為守劍而營建思過寨,甘願做一位大俠,但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在他為我規定好的路上走了大半輩子,似乎我只是他的一個影子,我只有軀體。他對我的確有恩,但四十年的時間已足夠報答他對我的恩情,如今,我要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為自己做一件事!思過寨是我畢生的心血,但我對它只有恨,我要親手毀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