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卷 第 七 章 無孔不入

牧野棲萬萬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快便獲救,即使是在守候於他身邊的三名清風樓弟子突然倒下時,牧野棲仍不敢相信自己能從清風樓眾弟子的手中逃脫。事實上從遭遇丐幫的攔截那一刻起,他便已存有必死之心。

當三名清風樓弟子倒下後不久,他便見地面上的一塊青石突然升起,在青石的下方有一雙手臂高掣著。

當目睹平整的地面底下突然冒出一個人時,無論是誰都會極度吃驚的。

但牧野棲卻只是略略一怔,他之所以如此鎮定,只是因為這種接近目標的方式,五年前在江南華埠鎮的“首風客棧”中他就已見識過。

當他通過一段臨時挖掘的地下通道重新回到地面時,清風樓弟子所燃起的那堆篝火已在十幾丈開外,而且與他之間還隔著數道斷壁,更重要的是清風樓弟子似乎已料定他絕無脫身的可能,所以他盡可跟隨救他的人從容離去。

一番曲折迂回之後,牧野棲忽然發現自己已置身於一條不甚寬闊的河邊,河面兩側林木茂密,枝葉將半條河面遮住了。

一艘小船悄無聲息地自上遊漂下,因為小船漂流而下時沒有絲毫聲音,此時又是在黑夜中,因此直到小船已出現在兩人面前時,牧野棲才發現。

那個將牧野棲救出的人在其身後低聲道:“上船吧。”

從他的話中,聽不出任何感情。

對於一個連行走都需要他人扶持的人而言,在如此境遇中,他已別無選擇。

牧野棲半倚半躺在船艙中,他聽不到任何劃槳聲,因為小船本就是隨波逐流,加之河道平緩且沒有彎曲,故小船一直飄行了一裏多水路一直不曾有什麽意外。

牧野棲置身於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他不知道這艘小船將駛向何方,也不知自己將面臨的又是什麽。

但他知道把他救出的人決不會是風宮中人,否則在他脫離危險的那一刻起,清風樓的人就應立即陷入風宮弟子瘋狂的攻擊之中!

無論是在黑白苑還是風宮,牧野棲都目睹了無數江湖險惡與詭謐,所以他知道雖然對方自清風樓武林正盟手中救出了他,卻未必是出於善意。

也許,這不過是從一個惡夢走向另一個惡夢。

牧野棲試著提運內家真力,但很快他便覺察到體內有一種空洞虛無的感覺,現實再一次殘酷地提醒他:如今他已武功盡失,形同廢人!

若非親身經歷,沒有人能夠體會到牧野棲此時心中的絕望與仇恨。

仇恨的火焰愈熾烈,牧野棲就愈想到他己永遠無法親手報仇,於是絕望之情更甚!

在絕望與憤怒的交替侵蝕下,牧野棲的理智正一點一點地被吞噬!

不知什麽時候起,他的身子開始不可抑止地顫抖,而且顫抖得十分厲害,以至於整個船身都因此而震顫。

不知不覺中,他已把自己的右手咬得鮮血淋漓!

※※※

除夕將至,思過寨內開始張燈結彩。

在這一年中,思過寨發生了太多的不幸,正因為如此,思過寨眾人心中更希望以喜慶來沖淡那股沉郁的氣息。

爆竹與大紅燈籠更多地是為了淡忘一年中的辛累與不快。人總得活下去,而除夕的喜慶就是給人繼續活下去的理由與信心——哪怕曾經有過再多的不幸。

寨中上上下下甚至開始商議是否趁著這股喜氣讓範離憎與穆小青成親?此事只有範離憎與穆小青不知情。

範離憎已在潛意識中把思過寨當作了他的家,一半是因為穆小青,一半則是因為他原本沒有家,而思過寨也的確未將他視作外人。

此時,範離憎剛送走佚魄之妻元攬秋。元攬秋為他送來了她親自縫制的新衣,讓他在除夕之夜穿上。

他沒有想到出身武門的元攬秋竟還能縫衣,頗感有些意外。當他接過衣衫時,元攬秋笑道:“今年大嫂替你準備新衣,明年就該是我妹子的事了。”

範離憎怔了怔,終於明白了元攬秋的話意,不由像個孩子般笑了。

這是一件冬衣,色澤淡青,很厚實,也很暖和。

待元攬秋走後,範離憎掩好門,試了試新衣,很合體,他有些笨拙地來回走了幾步,忽又顧自笑了。

笑時,他的眼中竟有些濕潤。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家”的溫馨。將新衣脫下後,他小心翼翼地疊好,放在床邊,想了想,又重新將衣衫放入一個木櫃中。

這時,外面響起了輕輕地叩門聲,範離憎將門打開,叩門者是燕南北。

燕南北道:“範大哥,有人專程來寨中找你了。”

範離憎有些意外,忖道:“會有什麽人專程找我?也許出求會這麽做,但他在洛陽劍會後便不知所蹤,多半已被三藏宗的人帶走,只是不知三藏宗的人用意何在?何況若是幽求,又怎能輕易進入思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