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五章 自然之體(第3/4頁)

望著天上如蒼狗變幻的白雲,他絲毫感受不到這自然之美,而是從雲層的多變感悟到了人世間的滄桑變化。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站得起來,但是渾身的傷痛清晰地向他證明了一切:他恐怕只能在無助中等待,等待自己的生命最終如花兒凋零,自生自滅。

死亡是什麽滋味,活著的人誰也不能回答這個問題,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又不可能再告訴活著的人,因為只有死人,才能知道這個答案。

紀空手也許不知道死亡是什麽滋味,但他卻知道等死的滋味。在此時此刻,他正在一點一點地品嘗,就像品嘗一杯苦酒一般。

“如果讓我活過來只是為了讓我再一次等待死亡,那麽老天真的是對我太不公平了。”紀空手的臉上泛出一絲淒涼的笑意,淡淡的,如一杯剛沏的新茶,也像一個風燭殘年、看破紅塵的智者,滄桑中蘊含著成熟的思維。

如此不相適宜的心態,發生在一個少年的身上,是一件多麽不可思議的事情。紀空手感悟著苦難賦予他對人生的思索,同時也讓人感受到了活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是一件多麽悲哀的事情。

“也許老天讓我活著,並不是讓我在無助中死去,而是希望我能更好地活下去。”紀空手的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充滿希翼的念頭,就像一縷穿過黎明前黑暗的霞光,讓他感到了一種平空而生的振奮。

自從來到這個人世懂得記事開始,他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如一片飄零的落葉般流落市井,卻像一株荒原中的小草般頑強地生存下來。他吃過太多的苦,嘗盡了人世間的冷暖滄桑,十七年的生活經歷告訴了他一句生活的至理,那就是活在這個世上,只有憑著自己的努力,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將一切的希望寄托別人來擺脫困境的想法,都是建立在海市蜃樓中的幻影,既不真實,也不可靠。

想到這裏,紀空手的心中湧現出一股求生的欲望,雖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他開始計算著自己生存下來的可能性。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許是兩三天,也許是四五天,而這些似乎已不重要。從傷口愈合的結痂處,他可以斷定自己躺在這片柔軟的沼澤中的時間並不太短,現在他最想知道的是,他能不能用自己的手臂支撐起身體來,以期看到自己所置身的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環境。更重要的是,他必須要知道韓信的生死。

一想到這裏,紀空手忽然感到在自己意念的支配下,手臂中似有一股靈異的力量在緩緩地蠕動,就像蝸牛爬行一般。

這是一種很怪異的感覺,至少紀空手自己是這麽認為的。

當他面對那頭猛虎的時候,就已經感到了這股靈異外力的存在,這可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情,就仿如一潭靜伏千年的死水,突然被注入了一汪清泉活水,使得他渾身充滿了盎然生機。正是憑藉於此,他不僅不懼於虎嚎,甚至躲過了猛虎那勢在必得的一撲,雖然最終沒有改變自己的命運,但他畢竟已經努力過。

紀空手默默地感受著這股異力的流動,將意念集中在一點,然後讓這股異力緩緩地向手臂的經脈中滲透過去。當他感覺到這股異力已經到位時,他開始了自己的嘗試。

紀空手一連掙紮了幾次,卻還是不能用手臂支撐起自己的身體。這本來是一件令人沮喪的事情,但是紀空手卻驚喜地發現,自己身體的各個部位並非如自己想象中的糟糕,除了有幾處骨折之外,他的傷勢僅限於外傷,並未傷及他支撐生命的生理機能。

這簡直是個奇跡,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從如此之高的懸崖上墜落,能夠保持這種狀態,只怕萬中難有其一。

紀空手不明白在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化,但他相信,這絕不是上蒼眷顧於他,任何奇跡都應該有合理的解釋。

他試著用自己的手部力量支撐起身體,在嘗試了第一百二十七次的時候,他竟然成功地坐了起來。不懈的努力得到了回報,他的心裏除了一陣狂喜之外,還有一種滿足感。

盡管他的頸椎還不能動,但就是這樣,已經足夠讓他看到一些他想看到的東西。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頭已經摔成肉餅的猛虎,曾幾何時,它是何等的威風,現在卻命喪崖底。當他的目光移至更遠處時,看到了韓信正靜靜地躺在距自己不遠處一堆灌木叢中,一動不動,未知生死。

“韓爺,韓爺……”紀空手臉上又喜又憂,喜的是終於又見到了韓信,憂的是未知韓信是死是活,情急之下,他艱難地叫了幾聲,韓信卻毫無反應。

“難道他真的死了?”這個念頭只在紀空手的思維中一閃而沒,卻引起了他心中的無限酸楚,兩顆晶瑩剔透的淚珠緩緩地滑過他的面頰,滴在了那一叢綠意盎然的野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