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三章 寵辱不驚(第2/4頁)

當趙高的雙手迫近他面門七尺之距時,紀空手的心神微微一動,掌勢雖緩,但隨之而來的氣旋鋒端,卻迫得他的長發與衣衫呼呼而動,向後直飄,那種驚人的壓力,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呀……”紀空手暴喝一聲,手腕一振,銳利無匹的離別刀陡然由靜到動,以不可思議的超然速度斜劈過去。

刀鋒直破對方的漩渦勁氣,如斬瓜切菜一般,層層遞進,玄陽之氣若烈焰般從紀空手的掌心爆發出來,殺氣籠罩四野。

趙高沒有退讓,也不可能再有退讓,這積勢待發的一擊,根本就沒有讓人退讓的余地,注定是一種大勇之下的碰撞。

“轟……”掌與刀在相距數寸之間交擊,卻發出了形同交鋒般的悶響,氣流相擠壓成一段毫無間隙的真空,然後向四方炸裂開來。

趙高雙腕一震,微退數步,借勢將離別刀的殺勢化去,卻見紀空手的身形不退反進,刀鋒橫鎖,封住了自己每一個攻擊的角度。

趙高不驚反喜,知道紀空手不退反進,實因身不由己,完全是在自己強大的吸力牽引下,不得不做出的無奈之舉。

他雙手一旋,將氣流漩渦的中心拿捏到手中,就在紀空手迫近的刹那,雙手再送,拍出了一連串行如流水、氣吞山河的攻擊。

兩人以刀對掌,刀掌翻飛,瞬息之間已相互攻守了百招以上。

在他們所處的古亭十丈範圍內,如平空旋起激烈無匹的強大氣流,仿如一場龍卷風暴,亭頂上的碎瓦不時激飛空中,亭柱也似倒未倒,面臨將傾之虞。

朦朧月色下,殺氣漫天。

紀空手連喘息的機會也沒有,十分艱難地勉力維持,他實在沒有想到,一個人的功力高深到了某種至高的層次時,一雙肉掌已鋒利到可以與寶刃爭鋒之境!

而更讓他感到驚駭的還是趙高每一掌逼出的“百無一忌”神功。他的每一掌看似飄忽無力,其實都寓剛於柔之中,掌力一出,並未因時空的距離而消逝,反而滲入虛空,逐步地對自己的玄陽之氣產生一種向心力,形成控制之局。

紀空手明白了,自己一生經歷了無數兇險——能活到現在,在很大程度上歸功於自己超人一等的智計,可是面對眼前這位心性瘋狂、殺機重重的入世閣閥主,智慧上的優勢已然蕩然無存。而憑自己此時的功力,要想與五閥爭鋒,顯然還有一定的差距。

雖然自己還有五音先生的簫音相助,但簫音隔了一道厚厚的鋼閘,相應的在殺傷力上有所減弱,倘若趙高拼著心脈受創,置之不顧,那麽根本就難以取到直接的作用。

想到這裏,紀空手霍然心驚,突然省悟:趙高在動手之前的言談舉止並非全是作偽,有些正是他此刻的心境寫照。當一個人眼看著過去的輝煌如斜下的夕陽一去不復返時,他未必還有再活下去的勇氣。

即使這個人是趙高,只怕也不能例外。

“原來他想與我、五音先生同歸於盡。”紀空手頓覺毛骨悚然,但見趙高飄忽進退的身形,就猶如穿行於地府之間的鬼影。

紀空手硬接趙高兇狠霸烈的一掌,“蹬蹬蹬……”連退數步,連嘆息一聲的時間也沒有,趙高的雙掌在兩丈開外的虛空幻變無常,化作萬千掌影,猙獰一笑,準備發出驚天動地的一擊。

掌如將傾於瞬息間的山嶽,凝重有力地向紀空手撲面而來。

他又感到了掌影移動在虛空之中帶出的驚人壓力。

趙高將自己全部的心神都凝聚在這一掌上,一切的恩怨也全聚在這一掌之中,靈台清明,心如夜雨枯燈。

掌出,人動,人與掌同時出現於虛空,仿佛他就是掌,掌就是他,再也不分彼此。

紀空手的武功與智慧遠比他想象中的要高明強大,如果不是使詐,他絕不會這般輕易地把握住戰局的主動。

饒是如此,他也不敢有任何的大意,而是將百無一忌神功在瞬息之間發揮到了一個人力可為的極限。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是誰害得他一朝失勢,淪落至此,他就一定要以兇殘十倍的手段加以奉還!

這是他做人的原則,他認為是理所當然,縱然需要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他也在所不惜,眉頭都不皺一下。

紀空手霍然變色,知道這是決定勝負與生死的關鍵時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抵擋得了趙高這致命的一擊,但他覺得,只要自己盡了心、盡了力,結果已不重要。

他的刀鋒斜指,倒映出天上明月的影子突然閃入了他的眼簾,這情景也不知曾經出現過多少次,紀空手從未用心去留意過,可是這一次,他看到了,而且是用心看到了,他只覺得渾身一震,刹那之間,感覺到自己的心中也生起了一輪明月。

他似乎又進入了那一夜在船頭之上仰望天空時那玄之又玄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