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五章 東木殘狼

韓信相信李秀樹有這樣的實力,李秀樹也對自己的屬下非常自信,這看似寧靜的花園,自來人闖入的那一刻起,已成一個殺局。

來者沒有動,依然斜靠門邊,他之所以不動,不是因為李秀樹,也不是因為韓信,更非是出於他自己的原因,而是他看到地上的雪在動。

三條雪線若蛇般快速穿過雪地,隆起的雪堆如波浪起伏而來。來者的臉色為之一變,抄於胸前的手迅速拔出了腰間的劍。

他拔劍的姿勢一點都不美,卻快!就像他的手本就按在劍柄之上,當劍芒乍現虛空時,“轟……轟……轟……”三堆快速移動的雪團突然炸裂開來,積雪散射間,三把凜凜生寒的東瀛戰刀橫現虛空,以最猛烈的攻勢如潮般襲向來人。

衣袂飄飄,無風自動,激流般的雪霧帶起漫天殺氣,天地在刹那間也為之一暗。

暗光始於劍,更像是一道劍芒,或者說,它本身就是一道劍芒。

當這道暗光驀現虛空時,正是暗殺者認為即將得手之際,劍在最及時的時候出手,本就是不給敵人以任何的退路。

劍已出,只憑那霸烈而肅殺無邊的氣勢,已足以讓任何人心生悸動。

包括李秀樹,也包括韓信,他們都是劍道中的絕世高手,卻也無法看清對方這一劍的來路。

正因為他們無法看清,所以連他們的心也為這一劍而悸動。

他們的眼力,已經練得如夜鷹般敏銳,就算一只蠅蟲從他們的眼前飛過,只要他們願意,也能認出是雌是雄,可是他們卻偏偏看不清這一劍的來路!

這是不是說,這一劍之快,已經達到了劍道的極致,抑或說,它已脫離了人力可為的範疇?

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只知三聲慘叫過後,雪地上多了三個死者,三把戰刀斜插於死者的身旁,就像是祭奠所用的香燭。

李秀樹與韓信的眼眉同時一跳。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韓信才緩緩地開口:“好快的劍!能使出這樣一劍的人,絕不會是無名之輩!”

來者的劍早已入鞘,神色悠然,就像他腰間的劍從未出過鞘一般,淡然道:“你錯了,能使出這樣一劍的人,別人通常只記得他的劍,而記不得他的名。”

“但是這個世界並沒有絕對的事情,也許本侯就是一個例外。”韓信拱手道:“閣下尊姓大名,能否賜告?”

“我姓龍,名賡,希望你能記住這個名字。”來者冷冷地道。

韓信望向李秀樹,見他搖了搖頭,知道這個名字的確無名。他也想過來人用的是假名,不過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們之間有仇?”韓信問道。

“沒有,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龍賡答道。

“這麽說來,你的確是想與本侯比試劍道。”韓信松了一口氣。誰擁有龍賡這樣的敵人,想必都不會安心,韓信自然也不例外。

“身為一個劍客,對劍道的追求是永無止境的,所以當你在鴻門宴上擊殺郭嶽的消息傳到我耳中時,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急切希望能通過你來印證一下我在劍道上的所悟。”龍賡說的是實話,若非如此,他就沒有必要公然向韓信挑戰。

一個武者,最大的快感就是在高手對決中成為勝利的一方。只有在勝利的那一瞬間,武者才能真正體會到他所付出的代價,從而在精神上得到感情的慰藉。縱然是淡泊名利、甘於寂寞的龍賡,也不例外,無法抵擋這種勝負的誘惑。

韓信當然相信龍賡所說的一切,事實上當他面對龍賡這等超一流的劍手時,他的心裏已經躍躍欲試了。

然而,他是韓信,是韓信就不能出手,這是由他的身分所決定的。對於這一點,連韓信自己也無法改變。

他不能出手的理由,有兩條。

第一,面對龍賡這樣的高手,韓信根本就沒有必勝的把握,冒這樣大的風險,他是否值得?

第二,李秀樹與他結盟的重要一點,是認為憑他的實力根本無法與高麗國抗衡,在武功上也不是他李秀樹的對手,假如韓信為了一時之氣,暴露了底細,只能是得不償失。

所以韓信只是笑了笑,道:“本侯認為,如果只是為了劍道而戰,其實大可不必,憑閣下的身手,假如加入我江淮軍中,豈不更勝於你這般四方漂泊?”

“人各有志,豈能強求?”龍賡淡淡地道:“對你來說,最大的志向莫過於爭霸天下,成為不世的君王。為了這個理想,你可以不擇手段,背信棄義,甚至不惜在最好的朋友背後捅上一劍。而我,心不黑,手不辣,焉敢與你為伍?”

“原來你是為他而來!”韓信的眉鋒倏然一跳,隨之而來的,是一股無匹的殺氣逼射虛空。

也許,在大王莊暗算紀空手一事,是韓信心中最大的痛,就像是一塊永遠不能愈合的創口,他將它深深地埋在心裏,不許任何人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