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五章

距城門不遠的一條小巷裏,有一座小樓,本是大家閨秀的繡樓,此刻卻坐著一個男人。

他雖然足不出戶,但剛才城裏城外所發生的一切已經通過他的線報傳入他的耳中,誰也看不懂他的臉上究竟是喜還是悲,又或是根本沒任何的表情。良久之後,才聽得他冷冷地笑了一聲道:“真是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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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軍襲擊武關的消息傳來鹹陽時,紀空手正在花園裏與無施嬉戲,看到張良匆匆地從外面走來,紀空手的心裏就“格登”一下,頓時明白有大事發生。

聽完張良的稟報,紀空手的臉色已然十分嚴峻,虞姬趕忙帶著無施退到一邊,魚池邊,只剩下紀空手與張良相對而立。

“雖然武關未失,但此事一旦發生,就表明楚漢之間相對平衡的局面就此打破,大戰已是不可避免,如此一來,就會打亂我們爭霸天下的步驟!”張良不無隱憂地道。

紀空手明白張良擔心的是什麽,大戰一旦爆發,打的就是錢糧,隨著戰事的發展與深入,錢糧的問題甚至可以決定戰爭的勝負。項羽的西楚軍在破秦之後,承襲了故秦所遺的一切財產,自然在錢糧上不成問題,而漢軍僅憑巴蜀漢中三地的賦稅維系,難免捉襟見肘。

“你別忘了,我們手中還有登龍圖寶藏!”紀空手想到了陳平與後生無,以這兩人對錢財的經營之道,相信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張良笑了一笑道:“雖然陳平與後生無都是百年不遇的經商奇才,但戰事一起,任何生意都會變得蕭條起來,他們便會變成英雄無用武之地了。到那個時候,這批財富就成了一堆死錢,最多只能供大軍一年的用度,而這場大戰一旦打響,如果我料想不差,沒有三年五年是難分勝負的,是以,我們必須從另外的渠道來籌劃錢糧的事情!”

紀空手顯然不是經營的好手,是以對籌劃錢糧的渠道極為陌生,搖了搖頭道:“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關中免賦還不到一年,如果貿然廢之,既有違初衷,也失信於天下,我們絕不能做這種殺雞取卵的事情!”

自從關中免賦以來,已經初見成效,在短短數月時間裏,從各地遷來富戶達一萬三千余家,人丁有百萬之眾,不僅荒蕪的田地有耕種,而且市面上也趨於繁榮,經濟漸呈復蘇跡象,再加上紀空手派兵剿匪,維護治安,儼然使得關中地區竟成一方樂土。

他當然不想看到如此大好的局勢毀於自己的一念之間。

張良明白紀空手話裏的意思,沉吟片刻道:“如今的關中,正是先生畢生想建立卻又未能建立的‘樂土’,作為他老人家的弟子,我又豈能違背他的意願,我的意思是籌劃錢糧並非只有搜刮百姓這一條渠道,還有一種渠道,就是取用無主之財!”

“無主之財?”紀空手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詞,不解地道。

“公子聰明過人,智計多端,乃是當世不二的奇人!”張良笑了笑,話鋒一轉道:“可惜的只是書讀得太少,所謂的無主之財,顧名思議,就是前人所遺下的財寶,到了今天,已經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了,像這樣的財富,普天下不知有多少,惟有有緣人才可得之!”

“我自幼孤苦,流浪市井,只有遇到丁衡之後,才隨他學字斷文,真正地讀了兩年書!”紀空手思緒仿佛又飄回淮陰,想到丁衡的死,心中依然隱隱作痛,“這也正是我這一生中感到最遺憾的一點,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金無赤金,人無完人,以公子的天賦,雖只讀了兩年書,已是當世少有智者,倘若叫你學富五車,博古通今,就算我不妒忌你,天也要妒忌你,可見這本是上天早有安排的!”張良淡淡一笑道。

紀空手頓時釋然,哈哈一笑道:“誰說子房不會拍馬屁,單是這一席話,就叫我暈暈乎不知所以然,渾身無一處不覺舒泰!”

張良矜持一笑,臉色隨之變得肅然起來,道:“我這一生中,惟一的嗜好就是讀書,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蒙先生看重,收為名下弟子,記得當年我進知音亭的第一天,先生送我的第一句話就是——‘要想成為一名兵者不難,難就難在你不僅要做到,還要做好,匡扶明主打拼天下,而要做到這些,就惟有讀書,從書中博覽古今戰史,從書中洞察天理玄機,書讀透了,可以足不出戶而盡知天下之事!’我聽了之後,奉為至理名言,十數年間,從來不敢懈怠,終於將知音亭中所藏的百萬冊圖書熟記心中!”

紀空手不由“哎呀”一聲道:“百萬冊圖書?這豈不要堆成一座書山嗎?”

“我最初也有這種畏難的情緒,想不到一天一天地堅持下來,竟然終將這些書啃完了。”張良想到當年苦讀,心中頓有說不出來的辛酸與興奮,淡淡而道:“我在知音亭時,讀過大秦相呂不韋所著的《呂氏春秋》。呂不韋從一個商人起家,最終從政,成為大秦的一代名相,這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以呂不韋當時的身家,富可敵國,又權柄在手,堪稱大首富,然而在他身敗名裂之後,卻只在他的家中抄到了區區百萬兩黃金,這無疑是一個謎團,令人費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