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十八章

議事廳占地足有百畝,大臣將軍們按文武劃分兩班,垂手肅立。蕭何居文職之首,曹參居武職之首,自他們以下,大臣將軍依照職位高低排列。而文武兩班之間,設有四席,專供四大信使入座,每名信使之後,又站十人,每人手中捧有托盤,托盤上裝有敬獻漢王的禮物。而他們面對的一方,則是一個高高的平台,相距文武百官足有三十步之遙,平台上有一張以大理石所築的座椅,用紫鯊皮鋪就,顯得富麗堂皇,極具氣派,正是漢王劉邦所坐之位。

“漢王駕到!”隨著一陣喧天鼓樂響起,幾名侍衛整齊劃一地高喊道,此聲一出,眾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平台後的一道垂簾之上。

垂簾兩分,蔡胡踏步而出,舉手投足間,顯得雍容大氣,張良、陳平緊跟而出,護著蔡胡登上了漢王寶座。

就在這行進的刹那間,張良的目光極速向韓立身後十人的臉上劃過。他企圖認出韓信,可是卻失望了,因為這十人看上去的確非常普通,普通得根本就不起眼。

張良的心陡然一沉,以韓信的身分地位,已經很難掩飾他那種身為王者獨具的氣質,如果連自己也分辨不出,就只有兩個原因,一是韓信根本就不在這十人之中,二是韓信的武功之高,已達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

張良相信韓信來了,而且就在這十人之中。正因為如此,他才真正意識到了韓信的可怕。似是不經意間,他的目光劃過平台前的兩座香鼎,心神這才穩定了許多。

“這些日子來,漢王身體一直不適,就連朝會這樣的大事也不曾參加,今日親臨議事廳,一來是因為四大信使不遠千裏遠道而來,漢王理應盡地主之誼;二是想藉此機會澄清一些謠言,以便穩定軍心民心,不為敵人所乘,所以希望今日的朝會簡潔明快,無須繁瑣。”張良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一字一句地道,他這一番話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既言“漢王身體不適”,一旦蔡胡露出些許破綻,就可以此搪塞,不至於讓人生疑。

他的話音剛落,蕭何便站了出來道:“漢王既然身體不適,還是應該靜養才是,國中大事,有緩有急,也不是一日就可辦理妥當的。”

他與張良一唱一合,煞有其事,韓立看在眼中,豈會善罷甘休?當下站起身來,拱手行禮道:“微臣一到鹹陽,就聽到了一些有關漢王的謠傳。今日一見,才知謠傳畢竟只是謠傳,此刻撥開雲霧,真相大白,漢王不過是身染微恙而已,微臣也就放心了。”頓了一下,隨即話鋒一轉道:“微臣此行奉我家侯爺之命,是來商談城父會盟事宜的。因為此事關系重大,是以我家侯爺再三叮囑,要微臣向漢王轉達一句話,不知微臣能否上前一步敘說?”

張良的眉頭微微一皺,感到韓立的話雖然是以征詢的口氣,卻有一種讓人不好拒絕的味道夾於其中,沉思片刻後,他微微一笑道:“在座的諸君都是我朝文武重臣,即使各位信使,既然是因會盟而來,一旦會盟之後,也就不是外人,所以韓信使大可不必擔心,盡管將淮陰侯的話說出來就是了。”

“張先生此言未免差矣,須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此事事關大體,微臣焉敢當作兒戲?”韓立不慌不忙地道:“此時正值多事之秋,我們共同的敵人並非別人,而是項羽。以項羽從來不敗的盛名,就足以證明他的厲害之處,微臣可不想為了一點疏忽而誤了我家侯爺與漢王之大計!”

韓立話意所指,不無道理,誰也不敢保證,在這滿朝文武之中,就沒有項羽的臥底,就算張良對這些大臣將軍們知根知底,在這亂世之中,人心便如風中的蘆葦,擅長見風使舵者亦是大有人在,誰能拍著胸脯說,其中就一定沒有變節者?

“既然事關機密,那就等漢王病體痊愈時再說也不遲。到時由漢王單獨接見信使,豈不更為慎重?”張良所用的還是一個“拖”字訣,他已經意識到,雖然漢王府中高手如雲,但真正有實力與韓信等人抗衡的,恐怕只有龍賡,一旦龍賡回到鹹陽,雖說不至於平息一切風波,但至少可以對穩定朝局起到十分關鍵的作用。

“嘿嘿……”韓立突然冷笑起來,冷冷地看了張良一眼,道:“張先生所言未嘗不可,但是微臣卻有一事不明:天下盡知,張先生雖然無官無爵,卻是漢王最為倚重的謀臣之一,身分極為顯赫,然而無論你身受多少榮寵,終究是為人臣者,今日漢王在上,你卻事事越俎代皰,莫非真是事出有因?”

他一句話就將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張良的身上,引發出每一個人心中原有的猜疑。張良今日的舉止的確有些反常,換在平時,這似乎算不了什麽,也不會有人過多的留意,但有了謠傳在先,每一個人的心裏都禁不住“咯噔”了一下:“是呀,以張良一慣低調的個性,怎會在今日的朝議之上如此張揚?難道漢王真的不幸而亡,而眼前的這個漢王只是一個替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