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卷 第 五 章 魏宮之亂

洛陽,偏安之地,只是因為義軍的氣焰還不能伸入這個都城。

不過,許多人都知道,這種局勢只是暫時的。

洛陽,正因為是都城,所以其氣氛才會顯得更為緊張,因為這裏是所有決策的散發之地,不可否認,各路義軍都會在城中按下探子,布有眼線,以便時時清楚朝廷的軍情,更在暗觀朝中反應。

戰爭就是這樣,各出奇謀,什麽手段都毫不猶豫地施展出來,只要能夠取到勝利,其它的一切都不必太過在意。因此,洛陽城中的氣氛也就顯得有些緊張了。

最緊張的依然是宮中,最近的壞消息幾乎全都是由葛榮所制造。

葛榮的可怕幾乎不可抗拒,柏鄉、羊城皆降,內丘被破,就連不可一世的包家莊也被燒成平地。巨鹿軍心大震,加之天氣日暖,春天將至,攻城絕對不像冬天那般困難。雖然春天容易生病,可對於北方來說,依然寒意凜然,疾病相對來說要減少很多,葛榮的大軍已讓巨鹿城內的守兵喪膽,兼且葛榮的軍風極好,百姓十分擁戴,河北境內的所有百姓幾乎都知道葛榮樂善好施,曾大量救濟難民,開倉放糧,分施米粥,這對於那些窮苦的百姓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誘惑。城中百姓思變也使得巨鹿城守更慌,頻頻向朝中告急,這也是讓宮中頭大的原因之一。

葛榮揮軍直撲邢台,分撲任縣,幾乎要將巨鹿噬吞,再以孤城戰術粉碎他們所有的鬥志。

宮中的緊張並不僅止於此,尚有內部的不和,孝明帝元詡與胡太後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這是文武百官無法插手的。

元詡年齡並不大,看上去也不過十七八歲,正因為元詡的年齡不大,胡太後才能夠全攬朝政,權傾天下,頗有當年文明太後的架式。當然,在世人眼中,胡大後與孝文帝之母文明太後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元詡此刻並未休息,盡管夜已很深了。對於那些奏折他更沒心思細看,只是由兩個宮女為其捶背搓腰。

元詡的身體並不是很好,特別是近年來,縱情聲色,雖然也曾習過武,但身子嬌貴,又如何肯用心練武?這麽一放縱,又在心情極為頹喪之中度過一年多,身體自然就不會很好,但一雙眸子依然虎虎生威,那股王者之氣表露無遺。

“傳李尚書來見我!”元詡突然大發脾氣地推開兩名宮女,長身立起,那微顯單薄的軀體挺拔如槍,仍然極具氣勢。

那兩名宮女嚇得全身發抖,立在一旁的太監也膽寒心驚,小心翼翼地道:“皇上,現在已經是深……”

“狗奴才,若再哆嗦,朕先斬了你!”元詡怒叱著打斷那老太監的話道。

“是,是,奴才這就去,這就去!”那老太監忙不叠地應道。(注:在南北朝之時,並無太監這種叫法,而是稱為宦官,後朝才改稱為太監,但太監和宦官同指一義,讀者不必仔細深究。)

“你們也全給朕滾出去,朕想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元詡看也不看兩名宮女一眼,憤聲道。

那兩名宮女如逢大赦,行禮之後,迅速退了出去,似乎生怕元詡改變主意。

元詡聽著腳步聲遠去,竟長長嘆了口氣,負手緩步踱至窗邊,只見宮中燈火點點,如墜落之明星,更不時有望士隊的成員小跑而過,或是齊步走過。這些人是在保護著他的安全,可是又何償不是在限制他的自由呢?

元詡又輕輕嘆了口氣,夜空極為深遠,閃亮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夜,真的十分靜謐,可在靜謐的夜空中,又藏有多少殺機呢?

元詡不知道,他的確是不知道,此際他的心中很亂,如果有人願意用乞丐的身分來與他交換帝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此刻他感到十分疲憊,這並不是體能消耗的結果,而是心智太過疲倦,這種深宮的生活幾乎讓他快要發瘋了。

皇帝,高高在上的感覺又有什麽好?元詡不知道,似乎他一出生的使命就已經極為明確,只為一個目的而活,那就是做籠子中的鳥雀,一尊只供別人仰視的佛像,這種感覺的確很累。

做了皇帝就不能如別的小孩一般哭鬧,自小到大,太後教給他的就是不能哭,更不能如別的同齡人一般放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宮中惟一不缺的,就是女人,以及金銀和阿諛奉承、美味佳肴,可這個世界畢竟太過虛偽,更不真實。

元詡也想過江湖,因此,他極為欣賞爾朱天光,也十分羨慕爾朱榮。在他的心目中更有一個無敵的形象--蔡傷,同時也想親自去見見那個轟動天下、名震江湖的蔡風。同樣是年輕人,可是蔡風卻能逍遙江湖,瀟灑人生,而他,注定在深宮內院之中,這對他來說,的確有些痛苦,他甚至做夢都想著蔡風帶他一起去闖蕩天涯,笑傲人生,哪怕做個孩子也比呆在宮中好。可惜,並沒有人真正理解他的心思,那些人永遠都認為他是那般高不可攀,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