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真相 第四節

卓安婕出神地盯著自己的長劍,緩緩道:“我明白了,當時任幫主不是出劍……”“不是出劍?那是什麽?”方慧汀睜圓了秀目問。“是還劍……”卓安婕的嘆息中蘊含了無限惆悵。

“不錯,是還劍入鞘!”雲寄桑斬釘截鐵地道。“他為什麽要還劍入鞘?他不是已經看到兇手了嗎?”方慧汀不解地問。“正是因為他看到了那個兇手,所以他才會還劍入鞘。因為他不相信那個兇手會對自己出手,因為他就算死也不肯傷害那個兇手,因為那個兇手是他一生中最信賴的人,他的生平摯愛……”他猛地轉身,目光火一般灼灼燃燒著,“容女俠,那個人……就是你吧!”

“你胡說八道!”喬翼猛地站了起來,大聲吼道,額頭間青筋畢露,雙拳不住地顫抖著。“騙人!騙人!怎麽會是任夫人?她和任幫主那樣相愛,怎麽會殺他?雲大哥,你告訴我你弄錯了,你說啊!”方慧汀淚流滿面地哭道。

“阿汀,你還記得嗎?金大鐘曾經和我們說過,喬大俠突然間說他只飲汾酒了。”雲寄桑用落寞的語氣問道。方慧汀哭著點了點頭。

“汾酒產於山西,任幫主曾經對我說,三年前任夫人曾經去洛陽三十二天。前年去太原訪友,共計四十八天。去年因為幫務又去了霍州五十二天,今年則去了壽陽六十五天。除了洛陽地處河南外,太原、霍州、壽陽都地處山西,你不覺得這有些奇怪嗎?雪雷幫的經營一向都只在豫北,她身為幫中首腦,為何每年都要去山西那麽久?而且是每一年停留的時間都不斷加長?”

“那……也許只是因為雪雷幫想擴張幫務呢?”方慧汀替容小盈辯解著。無論如何,她也不肯相信自己最為傾慕的容小盈會謀殺曾經那樣深愛過的人。

“幫務……”雲寄桑冷笑了一聲,“也許吧,可有一件事,是她無論如何也解釋不了的。”

“是什麽?”卓安婕忍不住問道。

“是香囊……”雲寄桑一字一頓地道,“那天我在喬大俠手上看到了一個繡著相思鳥的香囊,裏面繡了任夫人的名字。當時他說是在地上拾到的。當時我也信以為真了,可是……”雲寄桑猛地一揚手,“我卻看到了這張畫!”

眾人驚愕地望著他手中的畫紙。畫紙上,一只繡著翠綠小鳥的香囊赫然在目。

“阿汀曾經見過任夫人沐浴換裝時身上帶著一個香囊,這便是她憑著記憶畫出來的,乍看上去,它和喬大俠手中的沒什麽兩樣,都是翠羽紅嘴,可是你們看這只鳥……”他伸手指了指那只小鳥,“這只鳥眼圈是黃色,頭頂顏色也比背部黃,是一只雄鳥。而喬大俠手中香囊上繡的鳥頭頂與背同色,眼圈灰白,卻是一只雌鳥。若我沒有猜錯,容女俠手上那只香囊內繡的必然是喬大俠的名字!容女俠,可以讓大家看看你的香囊嗎?”他望著容小盈緩緩道。

“不用看了,裏面繡的,的確是喬翼的名字。”容小盈淡淡道。“任夫人!”方慧汀驚叫了一聲,難以置信地望著她。

“你和喬大俠早已暗通款曲,可任幫主卻是你們最大的阻礙。一旦被他發現,你們兩個都會身敗名裂。於是你們便計劃趁這次起霸山莊之約借死香煞之手除去他。那天在墳場,顧先生將冰蠶絲綁在了一棵樹上。你發現了冰蠶絲的秘密後,立刻找到絲線的盡頭,斬斷冰蠶絲,然後再拿著斷線回來。這樣,你就得到了斬斷的那截冰蠶絲,並且趁任幫主練劍時用它殺了他。不過你畢竟還是無法忍心像顧先生那樣將任幫主碎屍,所以只是堆上紅葉,作為象征……”

“我怎麽舍得呢?”容小盈輕聲嘆息著,雙眼眯成了一線,“那個傻瓜,最終還是沒有出劍,我明明告訴他,無論誰靠近,都要出劍的……”

“小盈……”喬翼顫聲道。容小盈沖他搖了搖頭,柔聲道:“翼,我們都錯了,我錯在自己明明得到了最好的,卻還在期待著更好的。而你卻錯在以為找到了最好的,實際上卻不是的。只是這一切一直到我手中的那根冰蠶絲刺入自凝的胸膛時,才發現,真的是……太遲了……”

“不……不是的,我們沒有錯,錯在這個世道,憑什麽一定要將你和任自凝那個呆子連在一起?我們明明會是更好的一對!”喬翼大吼道。

“呆子,是啊,說到底,他的的確確只是一個呆子罷了……”容小盈無限溫柔地道,秀目中露出懷念之色:“從我一開始認識他時便是如此。真是奇怪,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他都不曾改變呢?我明明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女孩兒了啊……”她的唇角開始有鮮血不斷流出,但她眼波仍夢幻般地流動著,似乎看到了最瑰麗的景象一般,“九月初九,軒轅台上,我依偎在自凝的懷裏,台下所有的人都在為我們歡呼著,夕陽紅得那樣美麗……那時,我真的以為……那種美麗……會是……一生一世……”輕聲說完這幾個字,她的唇邊露出一抹微笑,終於寂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