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飲(第2/3頁)

羅諳空微微一笑,舉杯欲飲,酒到唇邊,這才發現杯中的酒已經空了,臉微微一紅,咳嗷一聲,便一邊重新斟酒,一邊漫不經心地遒:“雲兄過獎了。古書上於木牛流馬所載極少。只知其方腹曲頭,一腳四足,頭入領中,舌著於腹,載多而行少。羅某也是冥思苦想之下,才發現了其中的訣要。據載諸葛所造木牛可載十人所食一月之糧。以一人每日食米一斤算,負重當在三百斤上下。我這木牛負重可至兩百斤,比之古人雖有不如,卻也算勉強拿得出手了。”雲寄桑見狀,微微一笑,也不說話。

卓安婕卻問道:“不知你造這木牛所費幾何?”

羅諳空想了想,答道:“這木牛乃是上好的花梨木所造,其中諸般機栝零件也都所費不菲,怕要耗銀五百兩左右。怎麽,小卓你也想造一具?”卓安婕笑道:“這就是了,一頭活牛所用也不過幾十兩銀子,你這東西運兩百斤糧食,耗費的銀兩卻十倍於活牛,又有哪個將領肯花這麽大價錢用它來運糧草?不怕虧了老本麽?”

“我也不過是自己做著玩的,難道還真指望朝廷用得上我這粗鄙之物不成?”羅諳空訕訕地道,卻下意識地望了雲寄桑一眼。

在雲寄桑看來,羅諳空的木牛雖然精巧,但造價顯然不低。而木牛流馬既然是軍需所用,造價就絕對不能太高。公申衡之所以無法仿照孔明的木牛流馬,也是因為這點。本來他礙於主人的面子不好明說,想不到卻被卓安婕一語道破了。微一沉吟,雲寄桑緩緩道:“牲畜運糧,畢竟還需加運草料,又需防範疫病。若是羅兄能將這木牛所耗銀兩降至百兩左右,我倒可以代羅兄向邢大人推薦此物。”

羅諳空先是一喜,隨即又面露難色:“這個……怕是有些棘手,就算用差點兒的木料,可齒輪機簧等物卻是萬萬將就不得的。怎麽算也不能少於三百兩,除非……”他遲疑片刻,終於還是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若有難處,羅兄不妨明言。”雲寄桑淡淡道。

羅諳空苦笑道:“若真要降低這木牛的花費,那就得傾本門全力,大批制造同等規模的齒輪機簧。可如今師父的心思都放在了自鳴鐘上,又哪裏肯投銀子造我這木牛流馬?可惜啊可惜……”言下不盡唏噓。

卓安婕奇道:“若是真能將這木牛流馬投入軍中,名留青史不好說,流芳百世應該是不成問題的。你師父曹仲既然能將傀儡門帶到如今的地步,想必也是個做大事的人,怎會錯過這樣一個大好機會?”

從卓安婕口中,雲寄桑已經知遒了曹仲的一些往事。在曹仲上位之前,傀儡門可說是一窮二白,只靠著給民間藝人造些懸絲傀儡和杖頭傀儡賺些小錢。而曹仲在即位之初,便立下了研制搖發傀儡這一宗旨。其實,和動不動要牽十幾根線的懸絲傀儡以及杖頭傀儡相比,搖發傀儡可謂不折不扣的傀儡之王,諸葛亮的木牛流馬更進就了搖發傀儡的千古佳話,只是自南宋之後,這搖發傀儡之術便已失傳,所以當時傀儡門上下一片懷疑之聲。誰知曹仲僅用了五年時間,便將此術重現人間,傀儡門一時聲名大噪。只是搖發傀儡雖然絕妙,可畢竟只是玩物,登門賞玩的人雖多,求購的卻寥蓼無幾,多是豪貴之家節慶之季,拿來侍客,以博一笑罷了。雖然如此,曹仲卻借機與眾多豪門大族搭上了關系,更弄了個征仕郎的散階在身。一年前,他又成功地仿制出西洋自鳴鐘,如今傀儡門的自鳴鐘已成了豪門大族用來炫耀的奇玩妙物,其精巧者動輒千金,而曹仲也順理成章地成了傀儡門復興的頭號功臣。這樣一個人,又如何看不出木牛流馬的意義所在?

羅諳空微一猶豫,搖頭道:“這兩年師父之所以能打動那些豪門勛貴,又捐了官身,這自鳴鐘功勞不小,師父怕是舍不得這塊肥肉。唉,不多說了,我們這些做弟子的,只管做好自己的事,門裏的事自有師父張羅。”

正說著話,就聽外邊腳步聲響,有人嬌呼道:“諳空,諳空!”聲音婉轉,嬌嫩處如柳浪鶯啼,更勝春光幾許。

羅諳空忙起身迎出去:“小師母,您怎麽來了?”

那女子笑了一聲,脆生生地道:“我是來找你借銀子的。前些日子潞王大壽,你師父大手大腳的,現在門裏已經有些周轉不開了。你們幾個師兄弟裏,可不就屬你能抓錢……你在招待貴客呢?我倒想見識一下,究竟是何方的貴人,讓你這個沒心沒肺的這般緊張。”說話聲隨著腳步一轉,屋內驀地一亮,已多了一個翠盈盈的身影。這女子俏生生地站著,群袂微擺,水汪汪的杏仁眼流轉著,眼波蕩著無限的風情。

“喲,好一個美貌的姐姐。”女子先溜了雲寄桑一眼,然後笑著在卓安婕身邊坐下,“姐姐是諳空的故交麽?不知是哪裏的人?成婚了沒有?姐姐這身姿,可真真讓人羨煞了!我還是頭一次見到能將一身白也穿得這般精神的人物呢!”卓安婕卻是端坐不動,落落大方地任她看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