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追

風中的月色冷澈透骨,銀茫茫的光華中,一個黑影在遠處驀地一閃。雲寄桑推窗而出,騰身追了下去。

一前一後,月光下的兩人在房舍間展開了一場穿花繞柳般的追逐。彤階劍壁成了隱身之處,雲楣魚瓦成了踏足之所。風在雲寄桑耳邊呼嘯,起落之間,腳下的瓦片發出“嘩啦啦”的聲響,仿佛在為他們伴奏。

這月下的狂奔,竟是這般風馳電掣的舒暢!

前面那人顯然對地形極為熟悉,雲寄桑幾次都險些跟丟了,只憑著過人的直覺緊追不放。

眼見對方翻身躍過一道照壁,雲寄桑追得興起,大喝一聲,離照壁足有丈許便飛身而起,身子後仰,如同一只大雁,斜斜掠過照壁的頂端。鬼谷門絕學一一背雲術。

雲寄桑有自信,借著對方攀爬照壁的工夫,自己便能以這背雲術一躍而過,及時追上對方。

誰知身子還未落地,耳邊便是一聲女子驚呼。他不及多想,反手便是一抓。那女子閃避不及,左手腕被他抓個正著,不由痛呼了一聲。

雲寄桑扣住對方脈門,借著月光望去,頓時大吃一驚:“谷姑娘,怎麽是你?”

月光下,一個少女面色蒼白,盈盈而立,正是谷應蘭。此刻,她秀眉緊蹙,咬著下唇道:“雲少俠,你……你抓痛我了……”

雲寄桑急忙松手:“你怎麽在這裏,看到人沒有?”

“人?什麽人?”谷應蘭眨著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我有個傀儡壞了,放在二師兄那裏修了好幾天了,現在要去他那裏取回來。”

“真的沒有看到人影?”雲寄桑不信地追問。谷應蘭用力搖了搖頭。

從身形上看得出,那人絕不是谷應蘭這樣的少女身材。既然不是谷應蘭,那又是誰?他為什麽又消失不見了?雲寄桑環望四周,見巨柱如林,樹影婆婆,似乎處處都可隱藏對方的行跡。他在附近飛快地搜了一圏,卻始終找不到對方蹤跡。雲寄桑遺憾地想,想必剛才那人躲了起來,趁我和谷姑娘說話時溜走了。

“雲少俠,你在追什麽人?是殺害四師兄的兇手嗎?”谷應蘭聲音顫抖地問。

雲寄桑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剛才我和曹夫人說話,有人在窗外窺視,我這才追了出來,可惜讓他跑了。”

“不是就好……”谷應蘭撫了撫胸口,長舒了一口氣,“不然,我可真是不敢一個人去二師兄那裏了。”

“不管怎麽說,你一個人小心些總是好的。”

“雲少俠也要小心呀。”少女誠懇地說。

雲寄桑微微一笑,轉身離開。谷應蘭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幽幽嘆了口氣,徑自向令狐天工的住處走去。

風聲如吼,寒鴉泣號,大風搖動道路兩旁高大的槐樹,交錯的樹影在月光下如同一張黑色的大網,無聲地向她撒下。少女不由抱起胸口,加快了腳步。

當她望到令狐天工窗口的燭光時,她才長長地松了口氣,上前叩響房門。

“誰?”屋內傳來低沉的聲音。

“是我,二師兄。”

“你來做什麽?”令狐天工似乎略顯不快。

“我來……來問問你,我的傀儡修好了沒有。”谷應蘭訥訥地道。

“還沒有。”

“那……我能看看修成什麽樣了麽?”

“天色已晚,明日再看吧。”令狐天工冷冷地道。

微一猶豫,谷應蘭又低聲說:“我有件事想和二師兄說,是關於曹師弟的……”

屋內靜了片刻,房門開了,令狐天工身著便服,舉著燭台出現在門口。燭光下,他的臉龐隱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什麽事?”

“二師兄,我們進去說好麽?”谷應蘭乞求道。

“不行,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令狐天工冷硬地回答。谷應蘭黯然低下頭去。

“到底什麽事?”令狐天工催促道。

谷應蘭咬牙道:“曹師弟最近的身體好像很不好,我有好幾次都看到他在偷偷服藥。”

“哦?他服的是什麽藥?”令狐天工急問。

谷應蘭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藥是裝在小紙包裏面的。曹師弟有時會突然發病,雙手抖個不停,這時他就急忙服下一劑,這樣才會好一些。”

“雙手抖個不停?”令狐天工重復了一句,突然身子一振,“他的藥是哪裏來的?”見谷應蘭仍是搖頭,他忍不住追問,“那他最近和誰來往多些?”

谷應蘭猶豫了一下,答道:“來往更多的話……應該是五師兄了。他也時常拿些東西給曹師弟,不過有沒有藥就不清楚了。”

“五師弟……咯咯……想不到啊……五師弟……好一個五師弟……咯咯咯……”令狐天工低聲笑著,手中的蠟燭一陣顫抖,地上的影子也在燭光下不斷扭曲著。突然,他一把抓住了谷應蘭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