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靈(第2/3頁)

谷應蘭眨了眨眼,正想再問,屋外卻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深更半夜,又有誰會來造訪?汪碧煙和谷應蘭對視一眼,心中都驚悸萬分。

“誰啊?”汪碧煙問了一句。

門外之人似乎應了一句,只是風聲太大,她們沒能聽清。

兩人壯起膽子,拉著手一起向門口走去。卻沒有看到,大理石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曹辨正緩緩睜開了雙眼。

時辰已到,他的穴位解開了。

風吹入荒涼的墓場,將一個個沉睡的靈魂喚醒。枯黃的野草狂舞應和,墓中的冤魂也在風中哀歌。

李無心墓前,一只枯瘦的手顫抖著點燃了一盞油燈。

昏暗的燈光照亮了滿是褶皺的蒼老臉龐,竟然是那個山下的瘋婆婆。此刻,她渾濁的老眼中,無盡的迷茫與瘋狂交替閃動著。

“小山子,奶奶來接你回家了。你不在身邊,奶奶一個人好孤單……乖,快點兒出來吧,跟奶奶回家。”她撫摸著墳墓,低聲訴說著。

突然,她似乎聽到了什麽,微微一愣:“什麽,你說什麽?”

然後,她將耳朵緊貼在墳上,一邊聆聽,一邊不斷點頭:“好……好……放心吧……交給我了……奶奶一定會為你報仇的……一定會……”臉上露出了醜陋而猙獰的笑容。

終於,她擡起頭來,吃力地站直了身子,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舉起了油燈:“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就這樣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邊蹣跚著向千絲堂方向走去。

千絲堂。

大風,就像從幽冥地獄中噴射出來的黑色憤怒,永不停息地撲向這壯麗的金色宮殿,推動著它,鞭撻著它,剝落它虛偽的墻皮,尖銳地割刺著它的每一根椽柱,將隱藏已久的陰毒怨恨盡情發泄出來。

曹仲一個人靜丅坐在大堂正中,被數百根牛油蠟燭組成的明亮光圏層層包圍著。

雖然四周一片海洋似的金黃光芒,今夜的大殿卻顯得格外幽深。角落裏,梁柱間,黑暗濃得像黏稠的血,緩緩地,一寸寸地蠶食著光明。在那浸了血似的黑暗之中,似乎有無數雙眼睛窺視著他,那是被擺布了一生的傀儡冤魂們,在黑暗中復活,彼此竊竊私語,惡毒地詛咒著他。

低低地,外邊似乎有笑聲傳來。笑聲沙啞、低沉、陰森而詭異,在風中斷斷續續,如同刀鋒刮過骨骼一般剌耳瘆人。

曹仲心中一緊,全身的寒毛倒立起來。

忽然之間,似乎被無形的巨手推了一下,殿門猛地大開了。冷風如同尋得了空隙的剌客,瞬間撲面而來。四周,燭光劇烈搖擺,隨即如同被死神的黑袖拂過一般,一道道地熄滅了。

當最後一根蠟燭熄滅後,大殿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曹仲雙手緊扣太師椅的扶手,艱難地呼吸著。

“誰?誰在那兒?”他沉聲問道。回答他的,依舊是那低低的,鬼怪磨牙般的詭異笑聲。

“魑魅魍魎而已,見不得光的東西!”曹仲冷聲道。他畢竟是一派掌門,雖然心驚,卻始終不失氣度。

笑聲停止了。黑暗之中,只余下風聲如泣如訴地嗚咽著。

“哧——”磷火自燃的聲音,一小團桔黃色的光芒在不遠處亮起。

一只白蠟燭,持在一只慘白的人手之中。那手的膚色在燭光的照耀下是那麽的詭異,就像失血後的屍體顏色。

“照亮你的臉!讓我看看是誰在裝神弄鬼!”曹仲大喝道。

燭光果然緩緩上移,照亮了來人的面孔。

披散的長發下,是一張沒有五官的慘白面孔,可奇特的是,曹仲分明感到那張臉在笑,充滿嘲意的、陰毒的冷笑。

“無……面……傀……儡……”曹仲倒吸了一□冷氣。

“桀桀……桀桀桀……”無面傀儡突然發出了刺耳的瘋狂尖笑。

它大笑著,笑得雙肩顫抖,笑得身體抽搐,笑得聲音沙啞,笑得呼吸停止,積聚多年的仇恨像漏中的細沙,隨著這笑聲不斷地發泄出來,最後甚至把靈魂也倒空了,以至於笑聲最終變成了一聲聲若有若無的低低抽噎。

那是怎樣的一種笑聲,那又是怎樣的一種仇恨!

“你……你究竟是誰?”面對如此瘋狂的可怕笑聲,曹仲心志再堅,聲音也不禁出現了一絲顫抖。

“我是誰?桀桀,我是誰?”無面愧儡仰首大笑,一邊大聲呼喊,“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

整個大殿都回蕩著“我是誰”三個字,余音久久不絕。

曹仲臉色頓時大變:“是你……竟然是你?!”

笑聲猝止。

“不錯,你認出我了。”無面傀儡輕笑著,歡暢而疏狂,“那又怎樣?那又如何?曹鼎坤啊曹鼎坤,你不是想平步青雲麽?你不是想一飛沖天麽?怎麽就這麽變成了孤家寡人,困在一張椅子上動彈不得了?你那無孔不入的詭計呢?你那笑裏藏刀的陰險呢?你那道貌岸然的虛偽呢?你那豺狼成性的野心呢?你這個樣子,應該如何形容呢?虎落平陽?不不不,你不是虎,你R是一匹豺狼,一匹會反噬主人的野狗!對了,你就是一條狗!一條喪家之犬!嘖嘖嘖嘖,堂堂的傀儡門掌門,居然變成了一條狗了。可憐啊,可悲啊,可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