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飛雲道侮貞妹逼取紫河車(第3/5頁)

忽的那惡道士把腳步放慢,在一家高大的瓦房前站住,往門旁的墻上看了看,一下腰,飛身躥上了這巨宅的大墻。

萬柳堂是久歷江湖的豪客,一見即識,這定是綠林道踩好了,留下暗記。

想不到一個清修的道家,竟是江湖綠林道,自己倒要看看他怎樣下手。

當時萬柳堂飛身躥上了墻頭,見那惡道士竟一直撲奔了後面。

萬柳堂一看這所巨宅有好幾道院落,哪知這惡道竟好似熟路一樣,越過了兩道院落,只見惡道繞進了一道院落,是一道跨院。

這道院子裏是三間北房,前出廊後出廈,四面全是走廊,走廊上全擺著盆景的花草,這種格局,在鄉鎮上實是罕見。

萬柳堂借著走廊隱住了身形,只見那惡道在這道跨院裏轉了一周,巡視了一遍,只見惡道竟自一飄身落在了院中。

萬柳堂仔細一看這邊北房,廊檐下有五、六尺寬的地方,當中是四扇冰紋的格扇,燈光尚在通明;東首這間是兩扇萬字橫窗,裏面的燈光比較堂屋還亮。

見那惡道士往東首的窗下點破窗紙往裏查看。

萬柳堂一想,這房子既有前廊後廈,後面定有後窗,想到這,遂從左邊的走廊頂子上繞向屋後,轉到後面。

敢情後面是一段小小院落,有幾間矮小的房間,象是婢仆的下房,緊對著一座八角門。

角門緊閉,卻從短墻探過幾枝扶疏的竹梢,這後面原來是座花園子。

這時萬柳堂先不顧查看別處,卻往那屋後廈檐走來。

到了高支著的後紗窗下,微一縱身,攀住窗台,側著身子往裏看時,只見屋中是一座富麗閨房。

萬柳堂不由心中一動:自己堂堂的淮陽派領袖,豈能窺視人家閨閣?

我不如把這惡道士引出宅院,盤問盤問他的來路。

才想到這,聽得堂屋中一陣腳步聲音,萬柳堂不由的往裏一注目。

只見軟簾一起,從堂房裏進來一位姑娘,年約十八、九歲,後跟一個侍女模樣,年約十五、六歲。

這位姑娘,容貌秀麗,不過膚色焦黃,隱現病容,眉峰深鎖,眼角上濕潤潤的,似乎才哭過了。

那婢女神色也十分沮喪,這位姑娘又似乎很勞累的,撲到那架楠木床上坐下,一陣嬌喘。

靠前窗的茶幾上放著一支白銅三明子燭台,三支紅燭光焰閃閃,正照在這姑娘的臉上。

萬柳堂看這姑娘臉上一團正氣,這姑娘忽的手往肚皮上一按,突的眉頭一皺,眼淚象斷線的珍珠似的落下來。

那侍女方到窗前,用鑷子去剪燭花,回頭見姑娘哭起來;“咳”了一聲,把鑷子往燭台上一扔,轉身來到姑娘面前,慘然說道:“姑娘,你若是這麽想不開,那可是找死了!姑娘你太不聽我的話了,我說什麽了,叫你別往夫人屋裏去,自己在屋裏忍著,他們說什麽由他們說去。誰叫命不好,得了這種冤孽病,有什麽法子呢!反正居心無愧,早晚有個水落石出。我雖然是個當奴才的,小姐你沒拿我當丫頭侍女看待,我就任是把這條苦命搭上,也得給姑娘洗刷冤枉。唉!這個牛鼻子老道就是姑娘你的前世冤家,他一定在老爺夫人面前說了什麽了,好在姑娘你問心無愧。我想著姑娘你別出去,等著老爺過幾天必進來看你,那時連我幫著你,求老爺給你請名醫調治。你想爹總是親爹,總還有父女之情。我們情願拿兩條命交給老爺,告訴他,你身上是病,絕不是別的。只要名醫再斷不出是病來,我們絕不用老爺費事,我們自己死了幹凈的,我情願陪著姑娘死。因為我一年三百六十天,不離姑娘左右,姑娘作了什事我不能推幹凈。我是打定了這種心意,姑娘只是不按著我這主意辦,那我可真沒法子了。姑娘你相待我一場,我沒別的報答你,只有到了姑娘你不能活的時候,我絕不一個人活著,咱一塊兒死吧!”

這位姑娘用手巾拭了拭淚,慘然說道:“菊妹妹,不是我不聽你的話,你也替我想想,夫人是跟我前世冤家,她是安心想把我這眼釘肉刺除了,好不容易找著這個機會還不往狠處下手?他們不論怎麽毀壞我,我還得強自掙紮著;我若不到她眼前去,她更該信口編排;縱然老天爺睜眼,這冤孽病去掉了,我一個作姑娘的怎麽再擡頭,連我自己也沒主了。那次請那個醫生,他若不推了不治,夫人還不致於這麽一口咬定。所以我想我這苦命的人,只有死了求閻王爺給我伸冤,別的指望一點沒有了。俗語說的不假,有後娘就有後爹,你看我父親近來對於我哪還關心?妹妹,我這官宦人家的小姐,真不如那佃戶邢阿發的女兒胖姑了!人家雖是莊農人家,倒是一家喜氣融融,暢敘天倫之樂;誰又知道我這官宦人家小姐,終日在愁雲慘霧中過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