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有女同行(第2/5頁)

“他的馬蹄鐵磨穿了,我剛巧路過,從前面的清河鎮到白雲莊這麽點路,他就給了我二十兩。”

“看來你這小子的造化真不錯。”

大家驚訝著,嘆息著,又都有點羨慕:“不吃白不吃,今天我們若不吃他個三五兩銀子,這小子回去怎麽睡得著?”

突然一人道:“要請客也得請我。”

這人就躺在後面的樹蔭下,躺在地上,用一頂連邊都破了的馬連坡大草帽蓋著臉。

他不但帽子是破的,衣服也又臟又破,看來連酒都喝不起,所以只有躺在那裏幹睡。

有的人已皺起眉頭在嘀咕:“請你,憑什麽請你?”

那小夥子卻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就請請你也沒什麽,朋友你既然要喝酒,就請起來吧。”

這人冷冷道:“我雖然喝你的酒,卻不是你的朋友,你最好記著。”

他把帽子往頭上一推,懶洋洋地站了起來,赫然竟是條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漢,肩膀幾乎有平常人兩個寬,一雙蒲扇般的大手垂下來,幾乎已蓋過了膝蓋,臉上顴骨高聳,生著兩道掃帚般的濃眉,一張大嘴。

他身上穿的衣服雖然又臟又破,但這一站起,可是威風凜凜,叫人看著害怕。

本來已經有人要教訓他了,問他為什麽要喝人家的酒,卻不承認人家是朋友。

現在哪裏還有人敢開口的。

王聾子剛把五斤酒、十個鹵蛋搬出來,這人就走過去,道:“這一份歸我。”

他說的話好像就是命令,既簡單,又幹脆。只見他抓起兩個蛋,往嘴裏一塞,三口兩口就吞了下去。吃兩個蛋,喝一口酒,眨眼間五斤酒十個蛋就全下了肚。大家在旁邊看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

他喝完最後一口酒,才總算停下來歇口氣,懶洋洋地摸著肚子,道:“照這樣再來一份。”

王聾子又嚇了一跳,失聲道:“再來一份?”

大漢沉下了臉,厲聲道:“我說的話你聽不見?”

這一聲大喝,就像是半空中打下個霹靂,連聾子的耳朵都要被震破。

那小夥子正蹺著腳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竟被他嚇得跌了下去。大漢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像抓小雞似的把他從地上抓了起來,忽然對他咧嘴一笑,道:“你怕什麽?怕請客?”

他不笑還好,這一笑起來,一張嘴幾乎已裂到耳朵根子,看來就像是廟裏的金剛惡鬼。

小夥子臉都嚇白了,吃吃道:“我……我……”

大漢道:“你不請,我請。”

他隨手一掏,就掏出錠銀子來,竟是五十兩一錠的大元寶。小夥子的眼睛又發了直。

大漢道:“這錠銀子全是你的了,但明天一早,你就得在這裏等著,載我去白雲莊,你若敢誤了我的事,你的腦袋就會變得像這錠銀子一樣。”

他的手一用力,手裏的銀子竟被捏得像團爛泥。

小夥子剛站起來,又嚇得一跤跌倒。大漢仰面大笑,將銀子往這小夥子面前一拋,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他走得雖不快,但一步邁出去就是四五丈,眨眼間就已消失在暮色裏,只聽一陣悲壯蒼涼的歌聲自秋風中傳來:

九月十五月當頭,

月當頭兮血可流,

流不盡的英雄淚,

殺不盡的仇人頭……

歌聲也愈來愈遠,終於聽不見了。

傅紅雪癡癡地出了半晌神,忽然仰天長嘆,道:“好一個殺不盡的仇人頭!”

淩晨。東方剛現出魚肚白色,大地猶在沉睡。茶亭裏已沒有人了,王聾子晚上並不睡在這裏,現在這裏只有那小夥子的大車還停在樹下,他的人已蜷曲在車上睡著。

他生怕自己來遲了,那兇神般的大漢會將他腦袋捏成爛泥。

風很冷,大地蒼茫,遠處剛傳來一兩聲雞啼。

一個人慢慢地從熹微的曉色中走過來,左腳先邁出一步,右腿再跟著拖上去。

一個苗條美麗的女人,手裏提著個包袱,垂著頭跟在他身後。

風吹著木葉,晨霧剛升起。

霧也是冷的。

冷霧,曉風,殘月。

傅紅雪在茶亭上停下來,回頭看著翠濃。

翠濃的臉也是蒼白的,雖然拉緊了衣襟,還是冷得不停發抖。

在霧中看來,她顯得更美,但神色間卻已顯得有些疲倦、憔悴。

傅紅雪靜靜地看著她,冷漠的目光已漸漸變得溫柔,忍不住輕輕嘆息了一聲,道:“你累了。”

翠濃柔聲道:“累的應該是你,你本該多睡一會兒的。”

傅紅雪道:“我睡不著,可是你……”

翠濃垂下頭嫣然一笑,道:“你睡不著,我怎麽能睡得著?”

傅紅雪忍不住走過去,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冰冷。

傅紅雪黯然道:“還沒有找到馬空群之前,我絕不能回去,也沒有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