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搖船母女 (第2/4頁)

她微笑著道:“你這雙腳看來實在不像踢死過人的樣子。”

風四娘嫣然道:“我喜歡聽別人說我的腳好看,你若是個男人,我一定讓你摸摸。”

沈璧君道:“只可惜我不是……”

她的聲音又低沉了下去——這是不是因為她又想起了蕭十一郎?

——只可惜你不是蕭十一郎。

——只可惜你也不是蕭十一郎。

蕭十一郎,你究竟到哪裏去了?為什麽至今還是沒有消息?

月色更亮,她們的笑容都已黯淡。

湖上又傳來了清歌:

第一湖山,

銷魂南浦,

年年草綠裙腰。

湖寺西南,杏花村酒簾招。

東風醉,醉前朝。

岸漸移,柳映官橋。

歌聲清妙,其中還帶著銀鈴般的笑聲,唱歌的人,想必是個愛笑又愛嬌的少女。

笑聲和歌聲,又是從湖心堤畔,那水月樓船上傳來的。

船上燈火輝煌,鬢影衣香,仿佛有人正在大開筵席,作長夜之飲。

這人的豪興倒不淺。

風四娘忽然笑道:“可惜我們這兩天有事,否則我一定要闖上船去,喝他幾杯。”

沈璧君道:“你知道船上是什麽人在請客?”

風四娘道:“不知道。”

沈璧君道:“你連主人是誰都不知道,也敢闖去喝酒?”

風四娘笑道:“不管他是誰,都一樣會歡迎我的。”

沈璧君道:“為什麽?”

風四娘道:“因為我是個女人,男人在喝酒的時候,看見有好看的女人來,總是歡迎得很的。”

沈璧君嫣然道:“你好像很有經驗?”

風四娘笑道:“老實說,像這種事我實在已不知做過多少次。”

沈璧君看著她,看著她發亮的眼睛,看著她深深的酒窩,忽然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只可惜我不是男人,否則我一定要你嫁給我。”

風四娘笑道:“你若是男人,我一定嫁給你。”

她們雖然又在笑,可是笑容中卻還是帶著種說不出的憂郁。

她們又想起了蕭十一郎。

蕭十一郎,蕭十一郎,你為什麽總是這麽樣叫人拋也拋不開,放也放不下?

忽然間,堤岸上有人在呼喚:“船家,搖船過來。”

風四娘嘆了口氣,苦笑道:“看來我們的運氣倒不錯,今天剛改行,就有了生意。”

沈璧君道:“我們既然幹了這一行,就不能把生意往外推。”

風四娘道:“有理。”

她跳起來,舉起長篙一點,船已蕩了出去。

沈璧君道:“你真的會搖船?”

風四娘道:“我本就是十八般武藝件件精通,件件稀松。”

沈璧君忍不住笑道:“你有沒有不會的事?”

風四娘道:“有一件。”

沈璧君道:“什麽事?”

風四娘道:“我從來也不會難為情。”

要坐船的一共有三個人。

風四娘帶著喜悅,道:“若是把江湖人全都找來,排著隊從我面前走過去,每三個人中,我至少認得一個。”

她並不是吹牛。

這三個人中,她就認得一個。

一個眼睛很小,氣派卻很大的人,穿著長袍,搖著折扇,看來又像是個書生。

他的外號的確叫書生。

要命書生。

他手裏的折扇,卻是件要命的武器。

江湖中能用折扇做武器的人並不多,這“要命書生”史秋山也許就是其中最要命的一個。

能跟他做朋友的人,當然也不是等閑人物。

蕭十一郎常常喜歡說:“江湖中的人風四娘至少認得一半,還有一半認得她。”

可是這三個人卻全都不認得她,就連史秋山都不認得,因為夜色已深,她的樣子又已變了,因為誰也想不到風四娘會在西湖中做船娘。

“客官們要到哪裏去?”

“水月樓,”史秋山道,“你知不知道水月樓在哪裏?”

風四娘松了口氣,別的地方她不知道,水月樓她總是知道的。

史秋山已坐下來,坐在船頭,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然後就盯在她的腳上,三個人的三雙眼睛都盯在她腳上。風四娘並不反對別人欣賞她的腳,但現在卻恨不得把他們的眼睛全都縫起來,因為她也知道終年在湖上操勞的船娘們,本不該有這麽樣一雙腳的。她一定要想法子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卻偏偏想不出來,這三個人的眼睛就像是釘子一樣,已釘在她腳上。

——男人為什麽總是喜歡看女人的腳?

幸好就在這時,燈火輝煌的水月樓船上,又有歌聲傳來。是蘇軾的《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歌聲蒼涼悲壯,是男人的聲音。

史秋山突然冷笑,道:“看來他的豪興倒還真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