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迷 情 (第2/4頁)

她沒有聽清楚是在問什麽話,卻看見兩個人沖了上樓。

兩個船娘打扮的女人。

她幾乎立刻就認出了其中有一個是風四娘。

風四娘也在盯著她道:“你身上真的有塊青色的胎記?”

這就是風四娘問的第一句話。

每個人都聽見了風四娘問的這句話,又有誰知道沈璧君想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她心裏也不知有幾千幾萬句話要說。

可是她一句都沒有說出來。

——她是不是想沖過去,沖到蕭十一郎面前,投入他懷抱裏?

但她卻只是垂著頭,站在風四娘身後,連動都沒有動。

冰冰並沒有回答風四娘那句話。

風四娘也沒有再問。

因為蕭十一郎已轉過身,正面對著她們——

她們三個人!

又有誰能了解蕭十一郎現在心裏的感覺?

他當然一眼就認出了沈璧君和風四娘,但是現在他的眼睛卻在看著自己的腳尖。

他實在不知道應該多看誰一眼,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面對著的正是他生命中三個最重要的女人。

這三個女人,一個是他刻骨銘心、永難忘懷的情人,他已為她受盡了一切痛苦和折磨,甚至不惜隨時為她去死。

另外兩個呢?

一個是他的救命恩人,一個已將女人生命中最美好的全部奉獻給他。

這三個女人同樣都已為他犧牲了一切,只有他才知道,她們為他的犧牲是那麽地大。

現在這三個女人忽然同時出現在他面前了——你若是蕭十一郎,你能說什麽?

窗外波平如鏡,可是窗內的人,心裏的浪潮卻已澎湃洶湧。

第一個開口的是風四娘。

當然是風四娘。

她忽然笑了。

她微笑著道:“看來我們改扮得還不錯,居然連蕭十一郎都已認不出!”

蕭十一郎也笑了:“幸好我總算還是聽出了你的聲音。”

風四娘手叉住腰,道:“你既然已認出了我們,為什麽還不趕快替我們倒杯酒。”

蕭十一郎立刻去倒酒。

他倒酒的時候,忍不住看了風四娘一眼。

——風四娘的手叉著腰,看來正像是傳說中那個天不怕,地不怕,什麽事都不在乎的女人。

其實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女人,蕭十一郎當然不會不知道。

杯中的酒滿了。

他心裏的感激,也正像是杯中的酒一樣,已滿得要溢出來。

他知道風四娘是從來也不願讓他覺得難堪的,她寧可自己受苦,也不願看著他受折磨。

所以沒有人笑的時候,她笑,沒有人說話的時候,她說話。

只要能將大家心裏的結解開,讓大家覺得舒服些,無論什麽事她都肯做。

風四娘已走過來,搶過剛倒滿的酒杯,一口就喝了下去:“好酒。”

這當然是好酒。

風四娘對酒的辨別,就好像伯樂對於馬一樣。

伯樂若說一匹馬是好馬,這匹馬就一定是好馬。

風四娘說一杯酒是好酒,這杯酒當然也一定是好酒。

“這是三十年陳年的女兒紅。”

她笑著道:“喝這種酒應該配陽澄湖的大閘蟹。”

冰冰立刻站起來:“我去替你蒸螃蟹。”

“我也去。”風四娘道,“對螃蟹,我也比你內行。”

她們並沒有給對方暗示,可是她們心裏的想法卻是一樣。

——四個人若都留在這裏,這地方就未免太擠了些。

她們情願退出去。

她們知道蕭十一郎和沈璧君一定有很多很多話要說。

但是沈璧君卻站在樓梯口,而且居然擡起了頭,一雙美麗的眼睛裏,帶著種誰都無法了解的表情,輕輕道:“這桌上就有螃蟹。”

桌上的確有螃蟹。

冰冰知道,風四娘也看見了。

可是她們卻不知道,沈璧君為什麽要說出來?為什麽不讓她們走?

難道她已不願再單獨面對蕭十一郎?

——她是不願,還是不敢?

難道她已沒有什麽話要對蕭十一郎訴說?

——是沒有?還是太多?

蕭十一郎眼睛裏,已露出一抹痛苦之色,卻微笑著道:“這螃蟹是剛蒸好的,還沒有冷透,正好用來下酒。”

難道他們真的想喝酒?

——為什麽酒與憂愁,總是分不開呢?

酒已入愁腸,卻沒有淚。

誰也不願意在人前流淚,英雄兒女們的眼淚,本不是流給別人看的。

酒在愁腸,淚在心裏。

臉上只有笑容。

風四娘笑得最多,說得也最多,喝了幾杯酒後,她說的第一句話還是:“你身上真的有那麽一塊青色的胎記?”

她本就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

其實這句話本不該問,無論誰看見冰冰當時的表情,都能看得出那瞎子沒有說錯。

風四娘卻偏偏還是要聽冰冰自己親口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