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地蒼茫(第2/8頁)

一天的時間雖短促,但對相愛的人們來說,這一天中的甜蜜,已足以令他們忘卻無數痛苦……

深夜。

四山靜寂,每個人都似已睡了,在這群山環抱中的廟宇裏,人們往往分外能領略靜寂的樂趣。但對花無缺來說,這靜寂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幾乎所有的人都已來到這裏,鐵戰和他們的朋友們、慕容姊妹和她們的夫婿、移花宮主……

花無缺只奇怪為何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他們也許都不願打擾花無缺,讓他能好好地休息,以應付明晨的惡戰,但他們為什麽不說話呢?他現在只希望有個人陪他說話。但又能去找誰說話呢?他的心事又能向誰傾訴?

風吹著窗紙,好像風也在哭泣。

花無缺靜靜地坐在那裏,他在想什麽?是在想鐵心蘭?還是在想小魚兒?無論他想的是誰,都只有痛苦。

屋子裏沒有燃燈,桌上還擺著壺他沒有喝完的酒,他輕輕嘆了口氣,正想去拿酒杯,忽然間門輕輕地被推開了,一條纖弱的人影幽靈般走了進來。是鐵心蘭!

在黑暗中,她的臉看來是那麽蒼白,但一雙眼睛卻亮得可怕,就仿佛有一股火焰正在她心裏燃燒著。她的手在顫抖,看來又仿佛十分緊張。這是為了什麽?她難道已下了決心要做一件可怕的事?

花無缺吃驚地望著她,久久說不出話來。鐵心蘭輕輕掩上了門,無言地凝注著他。她的眼睛為什麽那麽亮,亮得那麽可怕?

良久良久,花無缺才嘆息了一聲,道:“你……你有什麽事?”鐵心蘭搖了搖頭。

花無缺道:“那麽你……你就不該來的。”鐵心蘭點了點頭。

花無缺似已被她目中的火焰所震懾,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麽,剛拿起酒壺,又放下,拿起酒杯來喝,卻忘了杯中並沒有酒。

突聽鐵心蘭道:“我本來一直希望能將你當作自己的兄長,現在才知道錯了,因為我對你的情感,已不是兄妹之情,你我又何必再自己騙自己呢?”這些話她自己似已不知說過多少次了,此刻既已下了決心要說,就一口氣說了出來,全沒有絲毫猶疑。

但花無缺聽了她的話,連酒杯都拿不住了。他從未想到鐵心蘭會在他面前說出這種話來,雖然他對鐵心蘭的情意,和鐵心蘭對他的情意,兩人都很清楚,可是,他認為這是他們心底的秘密,是永遠也不會說出來的,他認為直到他們死,這秘密都要被埋在他們心底深處。

鐵心蘭凝注著他,目光始終沒有移開,幽幽地接著道:“我知道你對我的情感,也絕不是兄妹之情,是嗎?”她的眼睛是那麽亮,亮得可直照入他心裏,花無缺連逃避都無法逃避,只有垂下頭道:“可是我……我……”

鐵心蘭道:“你不是?還是不敢說?”

花無缺長長嘆了口氣,黯然道:“也許我只是不能說。”

鐵心蘭道:“為什麽不能?遲早總是要說的,為什麽不早些說出來,也免得彼此痛苦。”她用力咬著顫抖的嘴唇,已咬得沁出了血絲。

花無缺道:“有些事永遠不說出來,也許比說出來好。”

鐵心蘭淒然一笑,道:“不錯,我本來也不想說出來的,可是現在卻已到非說不可的時候,因為現在再不說,就永遠沒有說的時候了。”

花無缺的心已絞起,他痛苦地責備自己,為什麽還不及鐵心蘭有勇氣?這些話,本該是由他說出來的。

鐵心蘭道:“我知道你是為了小魚兒,我本來也覺得我們這樣做,就對不起他,可是現在我已經明白了,這種事是勉強不得的,何況,我根本不欠他什麽。”

花無缺黯然點了點頭,道:“你沒有錯……”

鐵心蘭道:“你也沒有錯,老天並沒有規定誰一定要愛誰的。”花無缺忽然擡起頭望著她,他發現她的眸子比海還深,他的身子也開始顫抖,已漸漸無法控制自己。

鐵心蘭道:“明天,你就要和他作生死的決戰了,我考慮了很久很久,決心要將我的心事告訴你,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別的事就全都沒有關系了。”

花無缺忍不住握起了她的手,顫聲道:“我……我……我很感激你,你本來不必對我這麽好的。”

鐵心蘭忽然展顏一笑,道:“我本就應該對你好的,你莫忘了,我們已成了親,我已是你的妻子。”

花無缺癡癡地望著她,她的手已悄悄移到他的臉上,溫柔地撫摸著他那已日漸瘦削的頰……一滴眼淚,滴在她手上,宛如一粒晶瑩的珍珠。

然後,淚珠又碎了……

風仍在吹著窗紙,但聽來已不再像是哭泣了。

花無缺和鐵心蘭靜靜地依偎著,這無邊的黑暗與靜寂,豈非正是上天對情人們的恩賜?愛情是一種奇異的花朵,它不需要陽光,也不需要雨露,在黑暗中,它反而開放得更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