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血脈相連(第2/5頁)

這些錯誤他不但久已忘懷,而且忘得很快。

“為什麽一個人總要等到了窮途末路時,才會想到自己的錯呢?”

林秀、武老刀,還有他女兒,還有其他很多很多,豈非都已做了他錯誤判斷的犧牲?

他為什麽一直要等到現在才想到這些人,一直到現在才覺得歉疚悔恨?

為什麽別人對不起他,他就一直記恨在心,他對不起別人的,卻很快就會忘記?

老伯捏緊雙手,掌心也滿是冷汗。

他幾乎已不敢想下去,不敢想得太深。

幸好這裏有酒,他掙紮著下床,找到一壇酒!正想拍碎泥封,突然聽到水聲“嘩啦啦”一響。

他轉身,就看到了孟星魂!

孟星魂是個很妙的人。

他無論於什麽地方出現,看來都是那個樣子——就好像你一個人走到廁所裏去的樣子一樣。

平常他看來並不顯得十分平靜,因為太冷靜的人也會引人注意。

只不過他無論心裏有多激動,臉上也不會露出來,更不會大哭大笑,大喊大叫,但他也絕不是麻木。

他的感情也許比任何人都豐富,只不過他一向隱藏得很好而已。

他看著老伯時,老伯也正在看著他。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對方,既沒有驚喜的表情,也沒有熱烈的招呼。

誰也看不出他們心裏多麽激動,但他們自己卻已感覺得到,甚至於已感覺到連血都比平時流得快些。

這種感情絕不是“激動”兩個字所能形容。

他們本沒有這種感情。

嚴格說來,他們只不過還是陌生人,彼此都還沒有了解對方,連見面的時候都很少。

但在這一刹那間,他們卻突然有了這種感情。

“因為他是我女兒的丈夫!”

“因為他是我妻子的父親!”

這句話他們並沒有說出來,甚至連想都沒有真正想到過,他們只隱約覺得自己和對方,已有了種奇異和神秘的聯系,分也分不開,切也切不斷。

因為他們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都已只剩下一個。

那就是他的妻子,他的女兒。

除了他們自己外,沒有人能了解這件事的意義有多麽重要,多麽深切。

老伯突然道:“你來了?”

孟星魂點點頭,道:“我來了!”

這句話並沒有什麽意義,他們要說這麽一句話,只不過因為生怕自己若再不說話,熱淚就已將奪眶而出。

老伯道:“你坐下。”

孟星魂就坐下。

老伯凝視著他,又過了很久很久,忽然笑了笑道:“我也曾想到過,世上假如還有一個人能找到這裏來,這人就一定是你。”

孟星魂也笑了笑,道:“除了你之外,也沒有別人造得出這麽樣一個地方。”

老伯道:“這地方還不夠好。”

孟星魂道:“還不夠?”

老伯道:“不夠,因為你還是找來了。”

孟星魂沉默了半晌,緩緩道:“我本來未必能找得到的!”

他雖然並沒有提起鳳鳳,也沒有去看一眼,但他的意思老伯當然懂得。

鳳鳳就在旁邊,他們誰都沒有去看一眼。

老伯只笑了笑,道:“你怎麽會等在這裏的呢?難道沒有去追那輛馬車?”

孟星魂道:“我去追過。”

老伯道:“你追得並不遠?”

孟星魂道:“不遠。”

老伯道:“什麽事會讓你回頭的?”

孟星魂道:“兩件事。”

老伯道:“哪兩件事?”

孟星魂緩緩道:“有人看見那輛馬車往那條路上走的。”

老伯道:“有幾個人?”

孟星魂道:“我見過其中一個。”

老伯道:“哦?”

孟星魂說道:“他並不是守口如瓶的人,所以……”

老伯道:“所以怎麽樣?”

孟星魂又笑了笑,淡淡道:“我若是你,在那種情況下,就一定會叫那個人的嘴永遠閉上。”

老伯微笑道:“你我都知道,在那種情況下,叫人閉嘴的方法只有一種。”

孟星魂道:“不錯,我本來不該見到那個人的,卻見到了他,這其中當然有原因。”

老伯道:“你想的什麽原因?”

孟星魂道:“我想到了兩種可能。”

老伯道:“哪兩種?”

孟星魂道:“若非你走的根本不是那條路,就是你根本不在那輛馬車上!”

老伯目光閃動,說道:“難道就沒有第三種可能?”

孟星魂道:“沒有!”

老伯道:“你難道沒有想到過,也許那只不過是我的疏忽?”

孟星魂道:“在那種情況下,你絕不可能有這種疏忽。”

老伯道:“為什麽?”

孟星魂道:“因為你若是這樣的人,三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老伯凝視著他,目中帶著笑意,緩緩道:“想不到你居然很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