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優雅的王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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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子道:“那兩間屋子已空了半個月,今天早上才有人搬進來,只付了半個月的房錢,我們怎麽會認得他是老幾?”

田思思又怔住。田心也怔住。

忽聽一人道:“剛才好像有人在問趙老大哥,是哪一位?”

這人剛從外面走過來,手裏提著條鞭子,好像是個車把式。

田思思立刻迎上去,道:“是我在問,你認得他?”

這人點點頭道:“當然認得,城裏的人,只要是在外面跑跑的,誰不認得趙老大?”

田思思大聲道:“你能不能帶我們去找他?”

這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兩眼,道:“你們是……”

田思思道:“我們都是他的好朋友。”

這人立刻笑道:“既然是趙大哥的朋友,還有什麽話說,快請上我的車,我拉你們去。”

馬車在一棟很破舊的屋子前停下,那車把式道:“趙大哥正陪一位從縣城裏來的兄弟喝酒,就在屋裏,我還有事,不陪你們了。”

田思思“謝”字都來不及說,就沖了進去。她生怕又被趙老大溜了。

這位大小姐從來也沒有如此生氣過,發誓只要一見著趙老大,至少也得給他十七八個耳刮子。

屋子裏果然有兩個人在喝酒,一個臉色又黃又瘦,像是得了大病還沒好;另一個卻是條精神抖擻、滿面虬髯的彪形大漢。

田思思大聲道:“趙老大在哪裏?快叫他出來見我。”

那滿面病容的人斜著眼瞟了瞟她,道:“你找趙老大幹什麽?”

田思思道:“當然有事,很要緊的事。”

這人拿起酒杯,喝了口酒,冷冷道:“有什麽事就跟我說吧,我就是趙老大。”

田思思愕然道:“你是趙老大?我找的不是你。”

那虬髯大漢笑了,道:“趙老大只有這一個,附近八百裏內找不出第二位來。”

田思思的臉一下子就變白了,難道那長衫佩劍的“趙老大”,也是個冒牌的假貨了?

那滿面病容的人又喝了口酒,淡淡道:“看樣子這位朋友必定是遇見‘錢一套’了,前兩個月我就聽說他常冒我的名在外面招搖撞騙,我早就應給他個教訓,只可惜一直沒找著他。”

田思思忍不住問道:“錢一套是誰?”

趙老大道:“你遇見的是不是一個穿著綢子長衫,腰裏佩著劍,打扮得很氣派,差不多有四十多歲年紀的人?”

田思思道:“一點也不錯。”

虬髯大漢笑道:“那就是錢一套,他全部家產就只有這麽樣一套穿出來充殼子騙人的衣服,所以叫作錢一套。”

趙老大道:“他衣裳唯只有一套,騙人的花樣卻不只一套,我看這位朋友想必一定也是受了他的騙了。”

田思思咬著牙,道:“這姓錢的可不知兩位能不能幫我找到他?”

趙老大道:“這人很狡猾,而且這兩天一定躲起來避風頭去了,要找他,也得過兩天。”

他忽然笑了笑,又道:“你們帶的行李是不是已全被他騙光了?”

田思思臉紅了,勉強點了點頭。

趙老大道:“你們是第一次到這裏來?”

田思思只好又點了點頭。

趙老大道:“那全都沒關系,我可以先替你們安排個住的地方,讓你們安心地等著,六七天之內,我一定負責替你們把錢一套找出來。”

田思思紅著臉,道:“那……那怎麽好意思?”

趙老大慨然道:“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你們肯來找我,已經是給我面子了。”

這人長得雖然像是個病鬼,卻的確是個很夠義氣的江湖好漢。

田思思又是慚愧,又是感激,索性也做出很大方的樣子,道:“既然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虬髯大漢忽又上上下下瞧了她兩眼,帶著笑道:“我看不如就把她們兩位請到王大娘那裏去住吧,那裏都是女人,也方便些。”

田思思怔了怔,道:“全是女人?那怎麽行,我們……我們……”

虬髯大漢笑道:“你們難道不是女人?”

田思思臉更紅,回頭去看田心。

田心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田思思只好嘆了口氣,苦笑道:“想不到你們的眼力這麽好……”

虬髯大漢道:“倒不是我們的眼力好……”

他笑了笑,一句話保留了幾分。

田思思卻追問道:“不是你們的眼力好是什麽,難道我們扮得不像?”

趙老大也忍不住笑了笑,道:“像兩位這樣子女扮男裝,若還有人看不出你們是女人的話,那人想必一定是個瞎子。”

田思思怔了半晌,道:“這麽樣說來,難道那姓錢的也已看出來了?”

趙老大淡淡道:“錢一套不是瞎子。”

田思思又怔了半晌,忽然將頭上戴的文士巾重重往地下一摜,冷笑道:“女人就女人,我遲早總要那姓錢的知道,女人也不是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