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貴 客(第2/2頁)

鳳娘心裏立刻充滿了憐憫的同情,只覺得自己也應該像這孩子母親一樣來保護這孩子。

她輕輕地拉起了小孩的手,柔聲道:“那麽,我以後就叫你小雷。”

他的手心忽然變得滾燙,用力握住她的手,喃喃地說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也不知是因為他那滾燙的手心,還是那雙灼熱的眼睛,她竟然覺得自己的心在跳。

她告訴自己:“他只不過是個孩子。”

可是他的手,他的眼睛,都已不像是個孩子。

她想揮脫他的手,又怕傷他的心,只有嘆聲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願意做你的大姐姐。”

小雷道:“你不是我的姐姐。”

鳳娘道:“我不是?”

小雷道:“難道你不知道你是我的人了?自從昨天晚上之後,你就已經是我的人了。”

鳳娘的心又幾乎要跳出了喉嚨,失聲道:“昨天晚上是你!”

小雷點點頭,道:“你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我都看過,每一個地方我都……我都……”

他的手心更熱,把鳳娘的手握得更緊。如果是千千,現在早已摔脫他的手,一個耳光打過去。

鳳娘不是千千。

鳳娘是個溫柔而善良的女人,正是典型中國女人的化身。

她很不忍傷任何人的心。

他只不過是個孩子,這只不過是種孩子氣的沖動,因為他太孤獨,太寂寞,太需要別人的愛。

她希望她能讓他冷靜下來:“你做的事,我都可以原諒你,只要你以後記得千萬不要再那樣子做了。因為我已經是有了丈夫的女人。”

小雷卻用力搖頭,大聲道:“我知道你沒有丈夫,你那個還沒有成婚的丈夫趙無忌已經死了,現在我已經是你的丈夫,除了我之外,誰也不能碰你。”

他忽然緊緊地抱住了她,就像昨天晚上一樣,親她的臉,親她的嘴。

她完全混亂了。

一種母性的溫柔,使得她不忍傷害這孩子,不忍去推他。

何況她要推也推不開。

另一種女性的本能,卻使她身體自然有了種奇妙的反應。

她全身也開始發熱,發抖,而對方卻只不過是個孩子。

她簡直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好。

就在這時候,小雷忽然從她身上憑空飛起,就像是背後有根繩子忽然被人提了起來的木偶。

是不是真的有人把他提了起來?

鳳娘沒有看清楚。

她只看見了一灰白色的影子,在她眼前一閃而過,就消失在黑暗中。

小雷也跟著這影子消失。

03

一切又都已過去,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鳳娘是不是也能把它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面對著寂寞的空山,閃動的星光,她忽然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悲傷湧上心頭,卻不知是為了這樣的遭遇?還是為了無忌的消息?

難道無忌真的忍心就這樣離她而去,連最後一面都不讓她再見?

無忌當然不願死,更不想死。

但是死亡就正如世上所有不幸的事一樣,通常都令人無可奈何、身不由主的。

鳳娘決心不再哭。

要哭,也要等到看見無忌時再哭。

不管他是死也好,是活也好,等她看見他時,她都要大哭一場。

那麽現在又何必哭?現在她就算哭死也沒有用。

她擦幹眼淚,站起來,忽然發現有個人正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看著她。

這個人當然不能用眼睛看她,因為這個人就是昨天晚上的那個瞎子。

可是這個人卻偏偏像是在看著她,用那雙看不見的眼睛看著她,忽然問道:“你想不想再見趙無忌?”

鳳娘一顆心立刻拎起:“你知道他在哪裏?”

“你跟我來。”瞎子轉過身,那根白色的明杖點地,慢慢地向前走。

鳳娘想也不想,就跟著他走。瞎子穿過一片疏林,又來到那泉水盡頭的小水池旁。

“就在這裏?”

“是的!”

小池邊卻沒有人,只有一口棺材,嶄新的、漆黑的棺材。難道無忌就在棺材裏?

棺材是空的。

“無忌呢?”

“你想見無忌,就睡下去。”

“睡進棺材去?”

“是的。”

活人為什麽要睡到棺材去?是不是因為別人已將她當作個死人?瞎子臉上全無表情,誰也看不出他心裏在打什麽主意。可是只要是能見到無忌,就算要她死,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她睡了下去,睡進棺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