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生死呼吸

01

四月二十四,正午。

趙無忌終於見到了上官刃!

上官刃身高八尺,寬肩長臂,每跨出一步,都要比別人多五寸。

他自己計算過,他每一步跨出,都正好是一尺七寸,絕不多一寸,也絕不會少一寸。

他對自己做的每件事都精確計算過,他做的每件事都絕對像鐘表般精確。

他的生活極有規律,自制極嚴,每日三餐,都有定時定量。

他不但吃得很少,連水都喝得不多,平時連滴酒都不沾唇。

現在他還是獨身,從不接近女色,別人沉迷的事,他完全都沒有興趣。

他的興趣只有兩個字——

權力!

無論誰看見他,都絕對可以看得出他是個極有權力的人。

他沉默寡言,態度穩重冷酷,無論在什麽時候出現,都顯得精力充沛,鬥志旺盛,一雙炯炯有光的眼睛,更好像隨時都能看透別人的心。

但是他居然沒有看出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就是趙無忌。

無忌實在變得太多了。

無忌又坐下。

他一直在心裏告訴自己:

要忍!要等!不等到絕對有把握的時候,絕不輕易出手。

上官刃正在用一雙利刃般的銳眼盯著他,忽然問道:“剛才你心裏在想什麽?”

無忌道:“我什麽都沒有想!”

上官刃道:“那麽你早就應該知道我是住在這裏的。”

他轉過頭去看墻上掛的一副對聯。

滿堂花醉三千客,

一劍光寒四十州。

筆法蒼勁而有致,上款寫的正是:

刃公教正。

上官刃冷冷道:“如果你心裏什麽事都沒有想,怎會連這種事都沒有注意到?”

無忌淡淡道:“那也許是因為我在別人家裏時,一向很少東張西望。”

上官刃不說話了。

無忌道:“我也不是個喜歡吟詩作對的風雅之士,所以……”

上官刃道:“所以怎麽樣?”

無忌忽然站起來抱拳道:“再見。”

上官刃道:“你要走?”

無忌道:“閣下要找的既然不是我這種人,我為什麽還不走?”

上官刃盯著他道:“你是哪種人?”

無忌道:“閣下若是有知人之明,用不著我說,閣下該看得出我是哪種人,閣下若連知人之明都沒有,我又何必說?”

上官刃又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道:“很好。”

他轉過身,面對唐缺,態度已變得比較溫和:“這正是我要找的人!”

唐缺笑了。

上官刃道:“我叫人去收拾後院,明天他就可以搬過來。”

唐缺笑道:“那麽現在我就可以去吃飯了。”

上官刃道:“大倌為何不留在舍下便飯?”

唐缺立刻搖頭道:“你叫我做什麽事都行,叫我在這裏吃飯,我可不敢吃。”

上官刃道:“不敢?”

唐缺道:“我怕生病。”

上官刃道:“怎麽會生病?”

唐缺道:“吃多了素菜,我就會生病,一頓沒有肉吃,我也非病不可,而且一定病得不輕。”

他嘆了口氣:“今天你午飯的四樣菜,沒有一樣是葷的。”

上官刃道:“你怎麽知道?”

唐缺道:“剛才我已經去打聽過,民以食為天,對於這種事,我怎麽能不關心?”

02

大魚大肉又堆滿了一桌子,唐缺又在開懷大嚼。

無忌實在不能想象,一個剛吃過那麽樣一頓早點的人,現在怎麽能吃得下去。

唐缺吃得下去。

等到兩只雞都已變成骨頭,一碗粉蒸扣肉也已蹤影不見了的時候,唐缺才停下來,看著無忌,忽然道:“我同情你。”

無忌道:“你同情我?”

唐缺道:“我非常非常同情你。”

無忌道:“為什麽?”

唐缺道:“因為,你就要搬到上官刃那裏去了,如果我是你,連一天都住不下去。”

無忌笑了。

唐缺道:“那裏不但菜難吃,人也難對付。”

他嘆了口氣:“你現在總該看得出了,上官刃是個多麽難對付的人。”

無忌不能不承認。

唐缺道:“可是那裏最難對付的一個人,還不是他。”

無忌道:“不是他是誰?”

唐缺道:“是憐憐。”

無忌道:“憐憐?憐憐是什麽人?”

唐缺道:“憐憐就是上官刃的寶貝女兒,連我看見她都會頭大如鬥。”

無忌當然知道上官刃有個獨生女兒叫“憐憐”。

憐憐當然也知道趙簡趙二爺有個獨生兒子叫“無忌”。

可是無忌並不擔心憐憐會認出他。

憐憐生出來沒多久,她的母親就去世了,也許就因為愛妻的亡故,所以上官刃對這個女兒並不像別的人對獨生女那麽疼愛。

有很多人都會因為妻子的亡故而怨恨兒女,雖然他心裏也明白孩子是無辜的,但他卻還是會想,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他的妻子就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