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元 寶(第2/6頁)

那個老小子的錢包真不輕,他那一撞最少已經撞出了二三十兩白花花的銀子。

小叫花的心裏直樂,一雙大眼睛卻已被那辮子姑娘的長腿勾去了。

等到她拿著銅鑼來求“看官們給兩個錢”的時候,這個一向只會求人施舍的小叫花居然也變得大方起來,居然也抓出一把錢撒在銅鑼裏。

辮子姑娘看著他嫣然一笑,小叫花就昏了頭,正想再抓一把錢撒過去,兩邊肩膀忽然被人按住。

被兩個他的同行按住。

按住他的兩個乞丐,一個麻,一個跛,手上的力量都不小。

小叫花雖然滑如泥鰍,可是被他們一按住就再也動不了。

他只有拿出他的看家本事,只有看著他們直笑。

不幸的是,這兩位同行一點都沒有被他的圓臉大眼和酒窩打動,非但沒有放開手,反而捏住了他的膀子,把他從地上抓了起來,把他抓出了人叢。

旁邊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雙長腿上,誰也不會管三個臭要飯的閑事。

場子裏的鑼鼓又響起,另外一場好戲又開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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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叫花長得並不算瘦小,看他的臉雖然只有十四五六,看他的身材卻有十七八九,可是被這一麻一跛兩個乞丐抓在手裏,竟好像抓小雞一樣,兩只腿都離了地。

他想笑,可惜已經笑不出。

他想叫,可惜那位麻大哥已經從地上抓起把爛泥,狠狠地告訴他:“你一叫,我就用這把泥塞住你的嘴。”

嘴裏被塞進這麽一大把爛泥絕不是件好玩的事,小叫花只有苦著臉問:“兩位大叔,我又沒得罪你們,你們何苦這樣子對付我一個可憐的小孩?”

“我們並不想對付你。”跛大叔雖然也板著臉,說話的聲音總算比較和緩,“只不過要你跟我們走一趟而已。”

“走一趟?到哪兒去?”

“去見舅舅。”

“舅舅?我從小沒爹沒娘,哪兒來的舅舅?”小叫花好像已經快要哭出來,“兩位大叔,我看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兩位大叔都已不再理他,場子裏的鑼鼓聲也越來越遠。

他們已經走到鎮後一座小山的山坡。

山坡上有棵青色的大樹,大樹下有塊青色的石頭,石頭上坐著個穿青布衣裳的人。

很破舊的青布衣服,而且打滿補丁,卻洗得很幹凈。

人也很幹凈。

一張幹幹凈凈的臉上,非但沒有表情,甚至連一點血色都沒有,看起來就像是個死人。

幸好現在是白天,如果是在半夜裏看見這麽一個人,不嚇死也會被嚇得跳起三尺高。

青衣人好像並沒有看見他們,一直偏著頭,斜著臉,遙遙地凝視著遠方,仿佛在沉思,又仿佛是在回憶著某一件又甜蜜又悲傷的往事,在想著某一個永遠不能忘懷的人。

但是他那張灰白的臉上還是全無表情,一雙眼睛也冷冰冰地像死人一樣。

一麻一跛兩個乞丐雖然已經站在他的面前,卻連大氣都不敢出。

小叫花平常的膽子雖然不小,這時候也被嚇得不敢出聲了。

過了很久很久,青衣人才開口說話,只說了三個字:“放開他。”

兩個乞丐立刻放開了他們那兩只像鉗子一樣的大手,小叫花總算松了口氣,這才發現這個青衣人左面的一只袖子是空的,空空蕩蕩地束在腰間的一條青布衣帶上,背後還背著一大疊空麻袋,好像有七八個之多,至少也有五六個。

青石旁也擺著個麻袋,看來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裏面裝著什麽。

只要有一點江湖經驗的人,現在都已經應該看出,這個斷臂青衣人就是勢力遠達邊陲,弟子遍布海內,天下第一大幫“丐幫”中地位極高、身份極尊貴的大長老之一。

可是小叫花看不出來。

規矩他不懂,人事他也不懂,該懂的事他都不懂,不該懂的事他懂得的倒有不少。

除了偷雞摸狗、裝笑臉、露酒窩、故作可愛狀混別人的錢之外,他居然還懂得看女人的大腿。

青衣獨臂人眼睛還是在看著遠方,卻忽然問他:“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小叫花搖頭,拼命搖頭,但是一轉眼間他又變得在點頭了。

“我知道你是誰。”他說,“這兩位大叔說要帶我來見舅舅,你一定就是舅舅。”

青衣人並不否認。

小叫花嘆了口氣:“可惜你不是我的舅舅,我也沒有舅舅,你到底是誰的舅舅?”

他忽然拍手:“我明白了,你也不是誰的舅舅,別人叫你舅舅,只不過是你的外號而已。”

青衣人也不否認。

小叫花笑了,因為他忽然發覺自己聰明得不得了,連這麽困難的問題都能答出來。

可惜下面一個問題卻是他答不出來的。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要他們帶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