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東嶽書生

他正在考慮要不要穿過竹林,忽然聽到一陣朗朗的讀書聲,淩風凝神聽去,原來是在朗誦《南華經》,語聲鏗鏘,如金石相擊,斷句圓潤,如珠落玉盤。淩風不由聽呆了,暗忖:“此人發音雖小,卻是清越已極,語音穿過風聲簌簌的竹林,不但不被吹散,聽起來反有如就在面前,此人必有絕頂內功。”

他好奇地閃入竹林,循音而去,轉了半天,聲音愈來愈遠,前面歧路愈來愈多,他不禁悚然一驚,想道:“莫非是陷入了什麽陣!”定下神來,仔細觀望,每棵竹樹似乎都是一般距離,每八枝竹占住八個方位,圍成八卦形,心想:“這怕就是師父常謂的八卦陣了。此陣原為武侯所創,絕傳已久,難道天下竟有人識得?”轉念又想道:“這必為此間主人為防外敵所布,如果主人怨我妄入竹陣,任我困在陣中不加指點,只怕不易闖出了。”

他想了一會兒,忽然靈機一動,身子一屈,一個“一鶴沖天”,拔了起來,他原想縱上二三丈,再用雙手抓著竹竿,攀揉而上,哪想到一拔之下,身體猛升至五丈左右,已經接近尖梢,他心中大為驚奇,也不暇細想,右手在竹枝上一借力,身體再上升三四尺,雙腳站在尖端下。

他舉目一看,周圍數百方丈全是高矮一樣的竹子,竹林的盡頭是一片翠綠的草地,草地中央,有一塊如平台般的大石,那塊大石通體雪白,光滑無比,上面放著一本書,一支玉簫。

淩風心想:“剛才讀書的高人,離我立身之處不過二三十丈,可是我在竹林中穿來穿去,也不知跑了十幾裏,竟然走不出這百十根竹陣,看來這陣法非常厲害,如果我從竹尖上躍過去,只消幾躥,便可沖出。”

但是他再仔細一看,心中暗暗叫苦,原來每枝竹子與鄰近竹子都相隔七八丈,淩風自信可躍四五丈,這還是他剛才上縱時,功力大增給他的信心,可是要想從軟軟的竹尖頂一跳七八丈,那是萬萬不可能。他正在沉吟設法,突然身後一個蒼勁溫和的聲音:“傻孩子,趕快下來,隨我走。”

淩風回頭一看,只見身後一丈外站著一個清奇老者,一身書生打扮,滿副書卷氣息,淩風只看了一眼,不知怎的,心中對這老者竟是十分依戀,十分信任,也不管他有無惡意,依言跳了下來。

那老者見他從五丈竹尖落下來,輕飄飄的沒有一絲聲音,不覺暗暗點了點頭,滿臉笑容道:“孩子,你功夫不錯呀!你師父是誰?為什麽一個人跑到這裏來呀?”

淩風仔細打量那老者,只見他方額挺鼻,雖然兩鬢花白,可是臉上細皮嫩肉,卻還顯得出他年輕時的英俊不群,淩風愈看愈是敬愛,心中不想騙他,躬身答道:“弟子姓吳名淩風,是神醫隱俠朱敬文徒弟。”

老者吃了一驚道:“朱敬文是你師父?這孩子一心精研醫道,功夫卻不高明,你剛才表演那手‘平沙落雁’,你師父身手也那麽美妙呀?”

淩風心想:“師父年紀和他也差不多,他怎麽喊師父孩子呢?”他聽到老人稱贊他,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訕訕答道:“弟子功夫是依著先父所遺留下的著作練成的,師父只在旁指點,弟子從未見師父施展武功。”

老人沉吟一會兒奇道:“你爹爹怎會知道本門功夫呢?啊!你姓吳,你爹可是吳詔雲?”

淩風淒然點頭道:“家父已逝。”

“他!他怎麽會死去呢?”

“家父因名望太高,受武林一般小人忌恨,被峒崆掌門厲鶚、武當派紫陽道人、峨嵋苦庵上人、點蒼高手謝長卿聯手暗算,命喪荒山。”淩風悲憤道,他現在已不將昆侖卓大俠視為仇人了。

老人臉上一陣激憤道:“好,厲鶚這小子,他師父臨終時還托我照顧他,哼,我三十年不出江湖,這小子竟敢殺害我師侄,這筆賬倒要算清楚,哼,也顧不得他師父清虛子的交情啦。”

淩風剛才聽這老者的口氣,心中已隱然明白這老書生必是本門中老前輩,此時聽他如此一說,心中更無疑意,尋思:“朱師父常說,太極門傳到他自己師父一代,門戶大光,出了兩個蓋世奇才,就是爹的師父和師叔,兩人不但武功絕高,醫術之妙,直可比美華佗,眼前此人只怕就是東嶽書生雲冰若!”當下翻身下跪,叩了兩個頭道:“風兒給師叔祖叩頭。”

那老者哈哈大笑,雙手一揮,淩風只覺一股大力一托,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老人道:“孩子,你怎知我是你心中所想的人?”

淩風答道:“剛才弟子聽師叔祖話中,明明是本門一位老前輩,您老人家打扮與師父所說又是一樣,所以弟子才敢肯定。”

老人微笑贊道:“好孩子,真聰明,你長得可不像你爹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