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藍辛石月下釘妖精 宋樂林山中識神虎

話說藍辛石聽那女子問旁處可有地名也叫做雄雞嶺的,搖頭說道:“這雄雞嶺並不是小地名,周圍百數十裏左右的人,除婦人小孩子而外,不知道這地名的很少。這樣大地名,在幾十裏以內,怎麽會有相同的呢?我所知道的決不會錯,娘子不用疑慮。至於素來不曾走過遠路,今夜不覺著就走了二十來裏,這並不希奇,道理很容易明白。二十來裏路本不算遠。娘子被那不仁的翁姑逼出門之後,心裏又悲傷,又忿恨,自是巴不得從速遠離那受辱之地,急匆匆的向前走,也無心計算路程。直走到兩腳痛不可當,精力疲憊極了,才忍不住坐下來休息。娘子平日雖不曾走過遠路,然年輕的人,走路而至於兩腳走不動了。若沒有二三十裏路,又何至如此呢?這尤是顯而易見的道理。閑話步說,請把第二個緣故說出來罷。”

女子笑道:“第二個緣故麽,你己知道了,無須乎我再說。”藍辛石現出詫異的神氣,問道:

“這話怎麽講,你沒說出來,我從哪裏得知道?這

話說的我不明白。”女子道:“先生確已知道了,也是我早已說了出來的。請先生猜一猜,看究竟是甚麽緣故?”

女子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很透著挑逗藍辛石的神氣,軟語溫存,就使鐵石心腸的人聽了,也難保不心旌搖蕩,不能把持。藍辛石一時覺忘了形,也答以極溫和的聲口,說道:“你剛才向我說的話很多,我不能一句一句都記在心上。此時教我如何能猜得著?你還是自己說罷。”女子更吃吃的笑道:“我說的話,你自然不把他放在心上。你方才不是說,沒有二十來裏路,不至於把兩腳走痛的嗎?”藍辛石道:“因你對我說走到這橋,上兩腳委實痛的走不功了,我才是這們說,並不是由我說出來的。”女子道:“是嗎?我原說是我早已說了出來的,很容易猜的一句話,先生卻猜不出,這便是第二個緣故。”藍辛石問道:“這腳痛怎麽說是第二個緣故?你雖說出來了,我還是不明白。”女子又吃吃的笑道:“你是大丈夫,如何這話也不明白?我不是說有兩個緣故,都覺得很為難嗎?此去雄雞嶺雖不遠,然畢竟還有十多裏路。這十來裏路,在你這樣金剛一般的人物,自然看的很近,一提腳就到了。像我這們軟弱不中用的女子,加以兩腳因跑了二十多裏。

正在痛徹心肝。幾番想立起身來,向你道謝關切我的好意,稍一移動,且痛的如千百口花針,向腳踵裏亂戳,只得不動了。請你說:還有這十來裏路。教我如何能走?不走在這裏坐著,又如何是了?這不是很為難的緣故嗎。”藍辛石聽了,也躊躇起來,說道:“這果然有點兒為難,卻是怎樣好呢?”女子從容說道:“我看你的言談舉止,很象個讀書人。果是讀了書的麽?”藍辛石道:“夠不上稱為讀書人,不過略能認識幾個尋常的字罷了。”女子笑道:“是讀書人就好辦了。

我立不起來,走不動,只要你用一只手的力量,攙扶我一下,我就不難勉強掙紮了。”藍辛石道:

“這怎麽使得?越是讀了書的人,越應談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何以反說是讀書人就好辦?”女子笑出聲來說道:“你讀的是死書嗎?男女若限死了授受不親,何以又說嫂溺援之以手的話呢?叔嫂是極應避嫌的,然到了要緊的關頭,也只能援之以手。若那時再拿著男女授受不親的禮節來說,不肯援手,便是豺狼了。我於今和你並非叔嫂,這番承你的好意相救,也和救溺差不多。攙扶我行走,正是讀書明理人應做的事。我去年以前,在家做女兒的時侯,常聽得家父說,柳下惠能坐懷不亂,可見得男女之間,禮節只能使一般沒學向沒操守的人,好借此防範白己有非禮的舉動,若是有學問有操守的,莫說援手不算一回事,就是絕色女子坐在懷中,也全不要緊。幾千年來,何嘗有人疵議柳下惠,不應該不遵守男女授受不親的禮節,將女子摟在懷中坐著呢?”

藍辛石見這女子竟說出這些話來,不由得有些驚訝,暗想:道理果是不差。但這類言語,詩禮之家的閨秀,在深夜無人之處,對著面生男人,決說不出口。小家女子,便能認識些字,也說不出這種話來。就從這一點兒上看去,已可看得出不是個人了。據他自己所述在婆家的行動,簡直是個賢德無比的女子,豈有平日那們賢德的女子,此時肯如此挑逗我的?我倒不可不謹慎些。

大師兄就因犯了色戒,不敢見師傅的面,只等料理了他身後的事,便得擇一十地方自殺。我豈可重蹈覆轍,自取滅亡?不過這東西太可惡了,與我有何仇恨,想乘我喝醉了酒的時候,這們來引誘我?我這番若饒了他,不僅將來還是我的後患,並不知道要害死多少年輕沒把持的人。我何不將計就計,和他開個玩笑?隨即做出涎皮涎臉的樣子,說道:“你以為我真有這們呆嗎?在這種曠野無人的地方,我攙扶你也好,你攙扶我也好,有誰能看見,只要你我自己不拿著去向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