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失富兒鏢師受斥責 得徒弟大俠顯神通

話說胡大個子正待竄下床來,忽聽得冷說道:“久仰大名,原來是好一個大飯桶!請從容下來,不要嚇壞了你的小徒弟。”胡大個子聽了,不覺怔了一怔,暗想:這東西半夜到我房間裏來,被我覺察了,還能是這們從容說笑,可見他的膽量不小。他若沒有可恃的本領,決無如此大膽。

我這房間裏,豈是半夜三更外人好隨意進來的。被我一刀砍死了,冤也無處伸訴。這東西來得如此從容,我倒不可輕視他。五十年的威名,不要一日壞在他手裏才好。胡大個子心裏這般著想,兩眼就撩開的帳縫,向房中一看,清秋明月射進窗來,照耀得房中透亮。只見房中立著一個遍身穿白的人,身材不太,是一個瘦而長的體格,頭上戴的也是一頂白色頭巾,雖看不清面貌美惡,揀就神情氣概看去,可以看得出是個中年以上的人物。雙手空空,好像沒操著兵器,裝束也不是夜行人模樣。

胡大個子見不是綠林中夜行人打扮,不由得自己寬慰自己,心裏略安了一點兒,便不存心畏懼了。一面踴身下床,隨即立了個等待廝殺的架勢,一面朝著那白衣人喝遭,“你是甚麽人?半夜三更闖進我房間裏來,有甚麽事故?快說,快說!言語支吾,就休怪我魯莽。”說時,將手中刀緊了一緊,只等白衣人回答,一言不合,就要殺將過去的模樣。那白衣人並不回答,只斜著兩眼望著胡大個子冷笑。瞧不起胡大個子的情神,完全在這冷笑上面表現出來了。胡大個於無端遭人這樣白服,恨不得立時動手,一刀將這廝劈死。只是胡大個子的年紀已有五十多歲了,對於江湖上綠林中情形,據有些兒閱歷。知道世間有能耐的人很多,輔不謹慎,胡亂和人動手,說不定頃刻之間,就弄得身敢名裂。暗忖這盧家堡不比尋常莊院,四圍護莊河有兩三丈寬,一丈多深。河這邊又有一丈多高的土城包圍了,非有大率領的人,休想在半夜偷進裏面來。並且夜行人照例是穿黑衣,為的黑色在夜間使人不容易看見。這廝卻渾身著白,不是有意給人好辨認瑪?若最有驚人的本領,怎敢是這們行徑?

胡大個子如此一著想,不知不覺的氣就餒了許多。見白衣人只冷笑不做聲,便接著說道:

“你再不回答,我就要對不起你了。你可知道,我在這裏是於甚麽事的?不是我歡喜得罪江湖朋友,與江湖朋友作對。古人說得好,食人之祿,忠人之事。我胡大個子於今既吃了盧家堡這碗護院的飯,一概由不得我自己作主。”胡大個子說這話的用意,是恐怕來人不知道他是久辜盛名的胡大個子,於今日改受了盧家堡的聘,所以特地表白出來。

只見白衣人緩緩的將頭點了兩下,說道:“你不這們表白倒也罷了,你一提起‘胡大個子’這四個字,我就不由得有些冒火。不過我和你也沒有私仇,此時哪有工夫與你計較。明人不說暗話,我此來是為向你借盤纏的。並不要多,趕緊拿出一千兩銀子來。我還有要緊的事去,不可耽擱了我的時刻。”胡大個子聽了不由得有些冒火的話,簡直摸不著頭腦。接著聽得硬說要借一千兩銀子,一時更不知要怎生回答才好,又暗自尋思道:這東西的本領,我十九敵他不過。不給他銀子,自免不了與他動手,動手被他打輸,銀子還是得拿給他,我五十年的成名,衛從此喪盡了。

不動手就拿銀子給他也罷,我自己不但拿不出這多的銀子,就是拿得出,也沒有當鏢師的暗中賠銀的道理。待向東家那裏去取罷,我是得薪俸在這裏普他家保鏢的,這種話如何好說出我的口來。”胡大個子正在如此躊躇不決。自衣人已連聲催促道:“快拿,快拿!這有甚麽遲疑,我不能顧你願意不願塞。你願意,爽利些如數章出來,免我勞神費力,果然是好。你就不願意,我也非從你身上拿一千兩銀子,決不離開這盧家堡。’胡大個子聽了這般聲口,益發不敢用硬工夫對付了。只得把單刀放下米,雙手向白衣人抱拳說道:“我雖沒有眼力,然看了你老哥的氣概行為,也知道你老哥是個夠朋友的好漢。一千兩銀子算不了甚麽事,請坐下來談一談罷,”旋說旋端一張椅子讓坐。

白衣人一面就坐,一面說道:“一千兩銀子自然算不了甚麽事,就去章來給我好走路,”胡大個於側著身子坐下米,陪笑說道:“我很願意拿一千兩銀子結交老哥這們一個朋友。請問老哥尊姓大名,貴處是那一省?”白衣人聽了,現出不耐煩的神氣說道:“我一不和你攀親,二不與你結盟,要你請教我的姓名住處幹甚麽?你願直拿一千兩銀子,快拿出來就完事,少哆嗦為妙。”

胡太個子好不著急,只得仍陪著著臉說道:“我願意是極願意,無奈我在這裏的薪俸,只有三十兩銀子一月。一年多積下來的,總共不過四百來兩銀予。可否求老哥通融一點,將就些拿去使用麽?”白衣人哼了一聲道;“誰和休做買賣爭論價目似的,要多還少,一千兩少一錢一厘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