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回示真傳孺子可教 馳詭辯相人何為

話說李成化聽了趙五的話,眉峰緊緊促在一起,又把足一跺道:“你還有什麽好事對我說,而且這種事又何必定要對我說呢。”趙五倒有些詫異起來道:“難道我在湖南所幹的種種不肖之事,師傅已經統統知道了麽?”李成化冷笑了一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象你這種的門徒,實在把我的台都坍盡了,還有什麽面目來見我呢?”趙五道:“弟子在湖南所幹的事,實在太嫌荒唐一點,自知是罪該萬死的,聽憑師傅怎樣的發落就是了。不過姓余的這廝,本來是與他沒有什麽相幹的,憑空出來攪這場子,未免太目中無人了。而且他明明知道我是拜在師傅的門下,他這出來一攪場,不僅是要掃我的臉,恐怕還有意要和師傅為難呢。所以我在當場就說了一句‘十年後再見’的話,這並不是要師傅代我出場,只求師傅把精深的工夫傳授給我。我的天資雖是十分魯鈍,然能有上十年苦苦的練習,並有師傅從旁指導,怕不能有上一個譜子。到那時自然就復了仇,師傅的面子也就連帶的爭了過來了。”李成化聽完了這番話,又大斥一聲道:“咄,你不要花言巧語了!這完全是你自己招出來的是非,和我又有什麽相幹呢。至於面子不面子,那更不必說起了。我如今正在後悔,當初不該收你這個徒弟,以致惹出這場煩惱。你倒再要來哀求我,更傳授你一些精深的工夫,這未免太不知風雲氣色了。”說著,氣吼吼的,把趙五捧著他那一條腿的兩只手抖了去,露出欲退入後進的樣子。

趙五四也是很知趣的,知道師傅正在盛怒之下,不便再行苦求,便又轉了口風道:“師傅既是不屑教授,弟子也就不敢再求。不過弟子已是無家可歸的了,可否容弟子在這觀內住下?只要能得師傅的允準,就是教弟子斫柴、挑水、煮飯、燒鍋,也是一點不怨的。”李成化聽了,兀自沉吟未語。半晌,方笑嘻嘻的說道:“哦,你竟願幹這些粗事麽?那我這裏恰恰正少這麽一個人,就讓你去幹了罷。不過你擔任了這個事情後,如果不能耐勞,又要偷起懶來,那我可不能答允你的。何去何從,你還是現在仔細地想一下罷。”趙五忙一叠連聲的回答道:“我情願在此作勞,決不敢偷一些子的懶。此後不幸如有這種事實發生,聽憑師傅怎樣懲辦就是了。”從此趙五便在玄帝觀中,打起雜役來。

這種事情看去很是平常,很是容易,但是幹起來麻煩得很,幾乎一天到晚,都是幹著這些事,得不到一點閑工夫。趙五倒又有些後悔起來了,不覺暗自想道:這是何苦值得。可笑我不去練習武藝,倒在這裏打起雜來,這又能熬練出什麽本領來呢?而且十年的光陰說來雖是十分悠久,其實也是很迅速的。倘都是這般悠悠的過了去,那還能復得什麽仇?不是太不合算了麽?去,去,去!不要再在這裏丟人了。因此把那身汙穢的衣服脫了去,換上一身來時的衣裝,想要離開這裏走了。恰恰被一個同伴瞧見,便笑著說道:“趙師兄,你要走了麽?這也好,本來我說的,象這種粗事,只配是我們這班沒用的人幹的。你趙師兄是很有本領的人,何苦硬要混在這裏,還要受盡師傅的白眼四。”正說到這裏,又有一個同伴踅了來,早聽明了他們二人的這一番話,也便笑著攙言道:“趙師兄,你真的耐不住勞苦要走麽?那師傅的眼光真可以,他在你起始幹這件事的時候,就對我們說起道:你們瞧著罷,他現在雖說得這般的稀松平常,但不到幾個月工夫,定又要熬不起苦,嚷著不幹了。象這般沒有恒心,不能耐勞的人,還能練什麽武藝?更能說什麽報仇不報仇呢?他老人家說完之後,又是一陣大笑。如今你竟真的一走,不是被他料著了麽?”這一說,倒又使趙五怔住了,暗想:“不錯啊。我今天倘然真的一走,不是明明顯出我一點勞苦都不能耐得麽?而且照他們所傳達的這番話瞧來,師傅的教我來幹這些事,莫非有意試試我能夠耐勞不能耐勞?那我一走,不是更前功盡棄麽?”於是毅然把這身幹凈的衣服脫了去,又換上了那身汙穢的衣服,死心塌地的去操作,從此再也不說一個去字了。

如是的又過了三個月。一天晚上,他因為日間操作甚勞,所以睡得十分的熟。誰知正在他酣睡的當兒,忽有兩件東西不知從什麽地方飛了來,恰恰插在他所睡的地板上,錚錚然發出一種銳利的聲音,立時使他驚醒過來。急忙揉揉睡眼一瞧時,不覺又大吃一驚。原來兩柄亮晶晶的短劍,很平真的分插在他頭頸所置的地方的兩旁,其間相去不可以寸呢,不禁暗自沉思道:這是一種什麽玩意呢?如果這兩柄短劍飛了來,是懷有惡意的,那決不會故意弄這狡獪的伎倆,使人與劍相距僅以分寸的,早在睡夢中送了性命了。如此說來,這兩柄劍定是人家很善意的贈給他的,不過不願教他知道是誰何人所贈罷了。他正想到這裏,突然的有一個新奇的思想,射入他的腦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