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華嚴庵(第2/18頁)

樓上一聯,頗值欣賞:湖本無愁,笑南朝疊起群雄,不及佳人獨步。棋何能勝,均只為誤投一子,致教此局全輸。

這座“華嚴庵”後一條青石小徑,兩旁修竹幾叢,鐵青穿雲,翠葉隨風,庵後小樹林一片,世外凈土,帶著一種莊嚴寧靜的美。

這時候,“華嚴庵”裏,“勝棋樓”上,清茶兩杯,棋盤一方,正對坐著兩個超拔脫俗,望之有出塵之概的人。

這兩位,一位書生裝束,看上去不過廿多歲,面若溥粉,唇若塗朱,長眉鳳目,俊美無儔。

他那雙眉斜飛入鬢,那雙鳳目像朗星,二眸點漆,清澈而深邃,鼻子粉裝玉琢,小巧玲瓏,那嘴,艷紅一抹,簡直就像姑娘家的檀口櫻唇。

他那提動著棋子的手,手指修長,根根似玉,滑膩晶瑩,柔若無骨,令人說不出有多美。

他一襲雪白儒衫,高坐“勝棋樓”上,談笑生風,益顯臨風玉樹般,倜儻不群。

趁他笑時看那口牙,竟也似姑娘家扁貝般玉齒,笑態美,兩頰那兩個酒渦更美。

這位白衣書生對面,坐的是位緇衣芒鞋的帶發比丘尼,人看上去比書生大,近三十,但冰肌玉骨也長得美艷無雙。

這麽兩個人兒,還好這是在“華嚴庵”裏的“勝棋樓”上,要是在外面,非引人目愕,擾人閑話不可。

桌上的那盤棋,又成了定局,和了。

美比丘撫掌輕笑,風韻動人,道:“一連三天,終於讓我逼和了一局,太不易,太不易……”

白衣書生風目深注,微微一笑道:“你是個難得的好主人……”

美比丘微愕問道:“閣下,何解?”

白衣書生笑道:“客人乘興而來,絕不讓他敗興而歸,一連讓了三天,輸得連眉都不皺,這不算好主人麽?”

美比丘笑道:“好啊,你這是損人,贏了棋還賣乖。”

白衣書生目光一凝,道:“當真算我棋高一著?”

美比丘道:“事實如鐵,我連戰皆北,十局九局輸,只有這一局用盡心力逼成和局,難道我還能賴不成。”

白衣書生微一點頭,道:“你既然承認我棋高一著那就好,當日明太祖以奕輸把‘莫愁湖’雙手交給了徐中山,今日你打算給我什麽?”

美比丘搖手笑道:“相公爺,你我可沒有先約,那裏來的賭注。”

白衣書生道:“你想賴?”

美比丘道:“賴不敢也不至於,只是這‘莫愁湖’又是徐氏私產,出家人一襲緇衣,一雙芒鞋,有的只是大佛紅魚,青燈貝葉,你相公爺稀罕那一樣,盡管拿去就是。”

白衣書生搖頭說道:“緇衣芒鞋我要來無用,大佛貝葉,青燈紅魚我也不稀罕,除了這些之外,你……”

美比丘道:“我一無所有。”

白衣書生道:“不,這‘華嚴庵’裏有難求的稀世之寶。”

美比丘美目一睜道:“華嚴庵’裏有稀世之寶,我跟師父在這兒有多少年了,我怎麽不知道,什麽寶,你快說?”

白衣書生微笑說道:“出家人怎聞寶而心動,看來你一個貪字……”

美比丘道:“別教訓我,快說。”

白衣書生微微一笑道:“我指的是那風華絕代,美色無雙,人在空門,風韻長醉塵寰美比丘聖心。”

美比丘雙頰微酡,美目微睜,嗔道:“好哇,你敢調侃我……”

白衣書生微一搖頭,道:“不敢,閣下,小生傾慕已久,說的是句句肺腑之言。”

美比丘道:“你也不怕罪過……”

白衣書生道:“但能得求聖心歸,便入十八層阿鼻地獄也甘心。”

美比丘皺眉說道:“書呆子今日怎忽發狂態,莫非中了邪不成?”

白衣書生一點頭,道:“正是,聖心使我中邪,聖心使我中魔。”

美比丘美目一轉,道:“你要聖心把人輸給你?”

“不錯。”白衣書生點頭說道:“願以怒馬香車載之歸,然後築金屋以藏之……”

美比丘道:“俊郎君風流多情,這番話聽得我芳心大動,且等我還了俗再說……”

白衣書生道:“奈何我等不及。”

美比丘道:“那……依你之見?”

白衣書生道:“容我溫香軟玉抱滿懷,了卻夙願……”

美比丘紅了臉,忙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越來越狂,越說越不像話,還好師父不在庵內,要不然讓她老人家聽見……”

白衣書生道:“就是因為她老人家不在你才敢讓我進庵,我才敢百般輕薄,不是麽,要不然她老人家能打……”

美比丘嗔道:“你也不害臊,一個大姑娘家……”

敢情這是位易釵而弁的西貝書生,怪不得美比丘跟他對坐談笑戲謔,肆無忌憚,不過憑心而論,這美比丘不同世俗,確也可人。

白衣書生截口笑道:“奈何我穿上這一身,只有學做男兒態,美色當前,焉有不動心之理?”